第二百六十二章 唯一(2 / 2)

殺父之仇未報,蘇如是也還在薑秋客的手中,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去。

如果有人要殺她,那麼,她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那個想要拿走她性命的人。

林妙香猛地睜大了眼,身體內像是突然充滿了力量,她的手按到了池塘的邊緣,用力撐起了自己的頭。頸後的力氣像是忽然間消失了一樣。

林妙香倒在了泉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久違的空氣。

身子仰躺著,衣服已經濕了,臉上因缺氧而呈現出了異樣的蒼白,月光照在上麵,泛著淡淡的青色。她呆呆地望著夜空,眼裏的光彩一點點地淡去,然後,被一種詭異的猩紅所代替。

那是血一樣的顏色。

林妙香沒有察覺到,她隻是望著月亮,動也不動。

很久之後,她才翻了個身,坐了起來。

身旁,沒有那隻按住她頸子的大手,也沒有夜重。林妙香捂住了自己的後頸,眼睛眯了起來。

月亮已經劃到了西邊。

濕淋淋的衣服在夜裏有些冷,林妙香縮了縮脖子,湊到池邊,往臉上澆了幾捧冷水,試圖讓自己那顆跳得有些不正常的心平息下來。

擦了擦臉上的水,眼見快要天亮了,林妙香直起身準備回去。

起身時,卻瞥見了自己倒映在水麵的倒影。她僵住了身子,近乎恐懼地湊了過去,死死地盯著潔淨的湖麵上,那個白發飄飄的女子。

眼裏早已不複年少時的光華。一雙眸子雖大,卻空而無神,仔細望去,還帶了醜陋的仇恨。

而眼角處,莫名地多了兩個鮮紅的痕跡。

林妙香皺著眉,以為是什麼汙漬,便伸手去蹭了蹭,可是那兩處鮮紅仍舊死死地掛在她的眼角,不斷地發出灼熱的溫度。

她顫抖著手掬了水,用力地再擦了擦,幾乎要將眼角處的外皮都蹭了下來,但還是沒能成功。

林妙香看著湖麵的自己眼角那抹豔紅,忽然發瘋似的跳到了池塘中,擾亂了那原本沉寂的水麵。她的頭痛得厲害,可依然是清楚地記得這天下間有一味毒藥,毒性極烈,中毒之人會從眼角開始出現這種紅斑,然後蔓延到全身。

而等到全身都蔓延成這種紅色時,中毒之人的皮膚便開始腐爛,一寸一寸,直到全身上下的這種紅斑都被鮮血所代替。

整個人被殘忍地脫去皮,隻剩下血肉模糊的肉體。

所以這種毒藥,便被稱作血衣。是以人血,化作己衣。至今尚未有人研製出血衣的解藥,而且因為它毒性太過霸道,所以鮮少有人使用。

林妙香捂著自己的眼角,嘴裏泛過一陣苦澀的血腥味。

她對於毒藥本是十分敏感,如果有一個人能讓她毫無防備地對她下毒的話,除了夜重,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真的,如此狠心麼?

林妙香的手垂了下來,她轉過身,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

“你做什麼?”夜重的眼犀利地在林妙香身上掃過,然後落在了她眼角的紅斑上。

林妙香抬起頭,察覺到夜重視線落下的地方,她的手死死地握在了一起。月光落在夜重的背上,他的臉氤氳在夜色之中,即使如此模糊,林妙香也能想象得出他此時的表情。

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柳葉般的兩唇向後抿起,帶著一點無法理解的認真,靜靜地看著自己。

她以前很喜歡他看著自己時的表情,向來淡漠的眸子裏,滿滿的都是自己的身影,而現在,他這麼望著她的時候,隻會讓她不寒而栗。

林妙香試圖從夜重的眼裏找出慌亂,可是那雙漆黑的眼裏依舊是波瀾不驚,深如古井。她反複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用平緩的語調對他說到,“有些累了,想出來走走。你呢,不睡覺了麼?”

“睡不著。”夜重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林妙香身後的泉水,確認沒有什麼異樣後才收回了目光,“走吧,到了前麵的鎮子找一間客棧,便能休息了。”

“好。”林妙香點點頭,跟在了夜重的後麵。

孰料走在前麵的夜重忽然頓下腳步,回過頭來,銳利的視線沒有放過林妙香臉上的每一分神情變化,“你怎麼了?”

夜重的敏感讓林妙香嚇了一跳,繼而心裏湧起了難以言表的怒意。

千方百計地利用自己,想要殺了自己,現在反而來問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林妙香的呼吸急促起來,兩眼發紅,所幸殘存的理智讓她冷靜下來。

她不能讓夜重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他的意圖。如果那樣的話,謹慎的他指不定會用什麼辦法脅迫自己。

因而她咳嗽了幾聲,掩飾住自己方才一瞬間的激動,“我沒事啊,倒是你,疑神疑鬼的,不會是心裏有鬼吧。”

說完,她幹笑幾聲,仿佛是在笑自己那半是試探半是玩笑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