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鬆開了她,坐起身來。
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層層疊疊地覆蓋在了一起,“可是,我也是。”
眼睛有些痛,夜重伸手去揉了揉,眸子裏帶了幾分濕意。
他卷起衣袖,細細擦去了林妙香嘴角殘留的血跡,卻忘記了自己手上還留著血,越擦,林妙香臉上的血越多,等反應過來時,林妙香的下半張臉上麵全是猙獰的血跡。
看上去甚是駭人。
“你看,我都忘記了。”他像是在笑,眼睛彎成了一條細細黑黑的縫。正要換另一隻手,他的動作就頓了下來,然後立馬抓過了方才放下的長劍,眼裏閃過了野獸般鋒利的光芒。
一陣殺氣,由遠及近,迅速籠罩了過來。
猶如夏日晴空驟然壓頂的烏雲,密密麻麻地壓了下來,醞積著一個即將落下的驚雷。
夜重俯身一把抱起了林妙香,將無情別在腰間,匆匆抓過兩人的行囊,悄聲掠出了房門。
逐漸逼近的殺氣生生一轉,跟隨他的腳步而去。察覺到來者的窮追不舍,夜重眼裏冒出了森然的戾氣。夜晚,山裏霧氣籠罩,能看見的不過是數餘丈的距離。他的身形極快地穿梭在竹林之間,片刻便失去了蹤影。
“停下。”追蹤而來的殺手警覺的停下腳步。
樹林裏靜得十分詭異,視線因大霧而變得模糊,這樣的情況,對於人生地不熟的他們而言極為不利。帶頭的那人微微皺眉,但一想到上頭的吩咐,還是大著膽子對身後的人揮了揮手,“分頭尋找,切記,找到以後立馬發射信號彈,決不可一人與之匹敵。”
“是。”話音落下,數道身影消失在了樹林深處。
夜重隱身樹後,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殺手共有三個,皆是蒙麵黑衣,標準的殺手裝扮。從剛才三人追蹤而來的氣息看來,這三個人的武功皆是不弱,甚至能名列武林前茅。
他微微眯起了眼。這一路上自己遇上的殺手不說上百,也有好幾十號人了。是什麼原因讓這些原本寂寂無聲的人忽然像野獸出洞一樣,鐵了心地一路跟來。
他們要殺的,是自己,還是……林妙香。
身後的殺氣還在不斷傳來,看來這一次追上來的不隻眼前這三個人,若是不速戰速決,恐怕拖得越久,對自己越是不利。
想到這裏,他眸子的戾氣又深了幾分。
手下的樹幹有些粗糙,夜重側過身去,下意識地看了一下,發現這裏有一處獵人用來捕捉野獸的陷阱,心思一動,他探了個頭,縱身穿入一旁的樹叢裏,衣擺刻意隨風發出了簌簌的聲音。
一個殺手尋聲前來,正想前進探查,卻發覺膝彎勾住一條繃緊的細線。
他冷哼一聲,一手發出了信號彈,另一手則是揮劍斬斷了這根像是要把自己絆倒的線,嘴角噙起了一抹冷笑,這也是他留在這個世間最後的表情。
因為在他砍斷了那根細線的下一瞬間,數十隻羽箭由四麵八方穿射而出,瞬間已經將他射成刺蝟箭山。
跟著信號彈趕來的二人來時,隻看見同夥滿身是箭地倒在地上,頭顱早已不知所蹤。
兩人驚懼地對視一眼,深恐遭遇同樣的不測,連忙向後退去,夜重卻已經等在後麵,手起劍落,再添了兩條亡魂。
眨眼間殺了三個人,夜重沒有做任何停留,抱著林妙香,幾個跳躍,身影被霧氣漸漸隱沒。
林妙香張開眼時,天還隻是微蒙的亮。
她感覺有風自耳際吹過,身體騰空飛掠著。她意識到自己正伏在夜重寬大的背上,勁風吹著他黑色的發,冷颼颼的打在她的臉頰上。
夜重的速度快得不尋常。
口中的鐵鏽味還沒散去,又這樣極快地行進著,林妙香有些反胃,她推了推夜重的肩膀,身下的人沒有反應,仍舊是極快地在叢林中掠過。
她再推了推。
夜重冷冰冰的聲音沉聲喝道,“別鬧。”
林妙香癟了癟嘴,終究是沒有忍住,胃中一陣抽搐,吐在了夜重的肩上。紅的,白的,混在一起,林妙香看著,吐得更厲害了。
夜重的身子僵了起來。
林妙香吐過之後胃裏舒服多了,隻是身子仍舊是使不出力氣,也不知道怎麼了。她虛弱地衝夜重笑笑,“我剛才想告訴你我要吐的,是你自己不聽。”
泛著酸味的嘔吐物沿著夜重的肩膀流了下去。
他偏過頭,長長的睫毛在林妙香臉上輕輕地掃了一下,眼眸幽深而寒冷,他抿起了唇,沉聲開口,“你懷孕了?”
林妙香一怔,繼而反應過來,略帶嘲諷地道,“不是吐了就是懷孕,就像不是被你碰了也會懷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