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持清沒有回答。
他像是更瘦了,本就病態的臉現在連一點生氣都察覺不到。身上沒有傷,也沒有血,卻閉著眼睛,呼吸安穩,如同隻是午後小憩一般。
隻有身上的溫度,冰冷如鐵。
像是……像是快要死去。
林妙香驚恐地看著他,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夜重,你還不過來看看,他到底怎麼了,他怎麼了?”
驚慌失措下,林妙香甚至忘記了,自己可是醫毒雙聖的傳人,隻是無助地向一旁的夜重求助。
“我不知道。”夜重的表情有些僵硬,一動不動地看著林妙香抱著鳳持清的手。
林妙香恍然一笑,嘲諷地道,“我倒是忘了,你恨不得他去死,又怎麼會救他。”
她轉而想要抱起鳳持清,可是自己的身上還是使不出多少力道,這一抱不但沒有將他抱起,更是兩個人同時摔倒在了地上。
林妙香也顧不得自己身上有沒有摔疼,爬了過去,“持清,不要怕,我帶你離開,我會救你的,不怕。”
夜重的手握在了一起,他走過去,伸出手去搭在了林妙香的肩上,想要將她扶起來,林妙香卻一把揮開了他,毫無理智地衝他吼道,“你滾,我知道你巴不得持清去死,對吧,你心裏就是這麼想的,對吧。”
“你冷靜一點。”夜重的聲音還是淡淡的,“我從來沒有說過那樣的話。”
“可你心裏就是這麼想的。”林妙香提高了聲調,覺得自己有些狼狽,便轉過了臉。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生氣。
生氣到,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夜重根本不會醫術,她說他放著鳳持清不管,幾乎是無理取鬧了。
“持清,不要怕,我來了,我會救你的,如果,如果你死的,我也不想活了。所以,你一定不能死。”林妙香費力地將鳳持清拖了起來,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全然不知所措。
夜重的眼眯了起來。
“他死了,你也不活了,這是什麼話。”他忽然自言自語地笑了笑,笑容很冷,也很淡。
在秋風中,一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又靠了過去,“我不想你死。”
林妙香一怔,夜重已經從她手上強勢地接過了鳳持清,背上身上。她愣愣地看著他穿著中衣的身影被鳳持清壓得微微佝僂。眼角一片火熱,什麼都看不見了。
眼前一片血紅。
林妙香聽見自己身子倒在地上的聲音,落葉被壓碎,然後是夜重麵無表情的臉。
晨風拂露,金菊吐蕊。
林妙香睜開眼,入眼的是白如雪的紗帳,潑墨描了青竹,幹淨素雅。
“醒了。”淡淡的聲音響起。
移目望去,窗邊站著的夜重,黑衣黑發,麵如美玉,精致無瑕。捧了一個酒杯,細長的食指微微轉動,漫不經心地把玩著。
林妙香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昏迷前的灼痛已經消失去,她卻沒有放下心來。
“鳳持清呢?”才一開口,便覺得嗓子間又是一陣濃濃的血腥味。她皺起了眉。自己最近昏迷的次數越來越多,而每次醒來,喉嚨裏都是這種令人作嘔的味道。
夜重冷冷地望了過來,語氣冷漠,“死了。”
“你說謊。”林妙香想也不想地撈起床邊的枕頭砸了過去,夜重頭一歪,輕鬆地躲了開來。杯中的酒灑落了幾滴,他神色有些怠倦,“那你要我如何回答?”
林妙香瞪了他一眼,“你不說,我自己去看看便知。”
說著,就要翻身下床。
夜重身形一掠,站在了她麵前,一手按住了她,“他沒事。”
林妙香懷疑地看著他,眼裏全是不信任的光芒。
“真的。”夜重收回了手,低頭看著酒裏自己布滿血絲的眼,繼續說道,“賽華佗他們來了,你不信我,總該信他。”
“我是不敢信你。”林妙香躺回了床上,有賽華佗在,她完全可以放下心來,因為若是連賽華佗都束手無策的事,她去了,也別無他法。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不禁冷笑一聲,手不自主撫上了自己的眼角,不用看鏡子,她都可以想象得到那兩枚紅斑定是又擴大不少。
也許明天,也許後天,又或許是明年,這個紅斑就會徹底地覆蓋住自己全身。
然後自己將一個人,無比淒慘的死去。
她就是太過相信他,才會落得這般下場。最讓她痛恨的,是自己居然還對他恨不起來。
像是仇恨太重,隻是那麼舉到一半,就軟綿綿地使不出力氣來,所以又放了下去。垂頭喪氣地坐在仇恨上麵,看著夜重泛著冷意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