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解勸道:“姑娘也不必太多心了,什麼事情看破些,將養身子要緊。”
黛玉卻是搖了搖頭,長睫微顫,淚眼如波,輕輕地呢喃道:“我病已成勢,很難好的了。更何況,便是身子好了又如何?一生心事將成空,便是養著,日子也不會多了。”
紫鵑隻覺得心中不詳,忙道:“姑娘這說的是什麼話?好端端的,哪裏有人紅口白牙咒自己不好的?正經的快些收回去!”
黛玉卻是聲若輕煙,待得發絲半幹,便鬆鬆挽著慵妝髻,徑自換了家常的衣裳,往賈母房中來。
見到黛玉,賈母自是喜悅,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細細地打量著問道:“這些日子可好些了?”
黛玉淺淺一笑,王夫人隻覺得如同芙蓉初綻,風姿萬千。
正在這時,便見薛姨媽攜著寶釵來給賈母請安,麵上生笑,好生奉承了一番。
賈母聽得愈發歡喜起來,因道:“姨太太和寶丫頭,也好些日子不曾來了,竟是將我拋在了腦子後頭不成?寶丫頭生得這樣穩重,原是想叫她也好與姐妹為伴,竟是光自家享樂去了,今兒個,我做東,咱們很該好生樂一樂。”
薛姨媽口內亦是好生謙遜了一番,歎道:“我們家裏烏煙瘴氣的,寶丫頭也是操心得了不得,哪裏有福可享。”
想起薛蟠的軟骨頭,夏金桂的潑辣刁蠻,薛姨媽亦不由得抹淚起來。
雖說家醜不可外揚,然則都住在一起,說出來,倒也堵了那些背地裏笑話薛家雞飛狗跳的嘴。
賈母忙勸道:“小夫小妻的,自是難免有些兒不合拍的時候,隻過些日子,兩口子都熟慣了,還有不好的?”
說得薛姨媽也隻得點頭歎道:“也隻好盼著蟠兒爭氣些,總是該轄製住他媳婦才是。這樣鬧來,倒是讓老太太都笑話了。”
賈母隻歪在榻上,小丫鬟拿著美人拳有一下沒一下地捶著,徐徐地道:“姨太太很不用操心,小孩兒家自有小孩兒家的福分,兩口子是要過一輩子的,哪裏有烏眼雞似的?姨太太隻管放心就是了。”
見到薛姨媽過來,黛玉便起身倚靠著窗子而坐,隻覺得甚是刺心。
薛蟠娶了河東獅,迎春嫁的不也是中山狼?
原是骨肉親情,夫妻情分,迎春吃了這樣的苦,卻是沒有一個人敢告訴賈母,瞞到底又有什麼意思呢?
似是察覺到了黛玉臉上分明有著淡淡憂傷,不似素日活潑靈動,賈母忙覷著眼睛看黛玉,問道:“好好兒的,玉兒這是怎麼了?快些過來讓外祖母瞧瞧,怎麼站在風口上?竟是讓沙子迷了眼睛不成?”
黛玉緩緩走到賈母身邊,勉強道:“並沒有什麼的,可見外祖母神機妙算了,連玉兒眼睛給沙子迷了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