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縞素麻衣的雲憂鬢角發絲垂下,看不清麵容,隻有冰涼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中,“什麼時候發兵北上?”
向來快人快語的申屠烈此時沒了原來的大嗓門,深深看了一眼心碎到幾乎走火入魔的師妹,勸阻道:“雲憂師妹,人魔兩族大戰牽一發而動全身,輕易開啟戰端的後果無論是青雲山還是仙道盟都難以承擔的,昆侖還沒有完全從上次大戰中的巨大戰損中恢複過來。如果戰事勝利,仙道盟可以再將戰線向魔族腹地拓深幾千裏。但若是失敗,我們極有可能會重蹈幾年前的覆轍,淪喪嘉峪關以南的肅州。這等損失,我們玩玩承擔不起…”
“承擔?你想要承擔什麼?你劍峰有什麼狗屁東西需要承擔?我死了姐姐!我死了外甥!我死了徒弟!你們各個都有承擔是吧?誰來替他們承擔?!各個都隻會縮頭在自家土地上稱王稱霸,你們有能耐怎麼不去像我那苦命的外甥一樣,在嘉峪關犧牲自己為仙道盟所有年輕一輩弟子撐起劍圍?你們有能耐怎麼不去像我那苦命的常曦那樣,以區區元嬰境修為與魔族皇子同歸於盡?你們話啊!啞巴嗎?!”
氣氛沉重的大殿被冰與火的浪潮淹沒,麵目猙獰的雲憂一掌拍碎身前木案,拔劍劍指她的師兄師姐們怒目斥吼,大殿中其餘幾峰峰主無不麵色沉痛著沒有做聲。
宛如變了一個人般的雲憂淒絕道:“被魔族踩到臉上了還隻會與我承擔?雲嵐和常曦是什麼人?那是未來可以引領青雲山乃至整個仙道盟走向輝煌的絕頂人才,卻雙雙死在魔族手中!你再敢和我羅嗦一句,申屠烈,我撕了你的嘴!”
念起那兩個同樣賦絕倫卻都早早夭折在魔族手中的弟子,申屠烈痛苦的閉上雙眼,沒有計較師妹的無理。
雲憂身上縞素麻衣那樣刺眼,她持劍走出大殿,在邁過殿門前,她沒有回頭的冰冷道:“你這個青雲山掌教做的真舒服,我姐姐當初怎麼就嫁給了你這樣的窩囊廢,死了老婆,死了兒子,還不敢揮師北上。放心,我不會再指望你了,我明日就會入萬劍塚閉死關,不到神遊不出關。”
麻衣白劍的女子抹去眼角淚痕,撥開風雪走下青雲峰。
師妹冰冷言語不亞於萬劍穿心,這位位居人間劍道巔峰的掌教,此刻眼角有兩行渾濁老淚流下,修行幾百載光陰的他竟然像個孩子般痛哭起來。
青龍潭下有萬妖悲鳴。
風雪瑤城盡懸白燈籠,盡換白底聯,滿街縞素。
後山中曾眼睜睜看著大師兄和師弟隕落的雲墨入魔。
再沒有悠揚琴聲的後山湖畔,供有常曦已經熄滅的本命魂燈的青翠竹廬中,才新婚就守寡的莘彤與青璿身披縞素,青璿將她心上人的本命魂燈擦拭得錚亮,她猶記當年常曦在靈玉礦場坑洞中,將她推入傳送陣法獨自迎敵的情景,她隻當是常曦又去了不為人知的哪裏。
莘彤伸出手指,癡癡的在常曦的本命魂燈上摩挲,動作那般輕柔,仿佛重一點就會讓他覺得疼,她始終沒有接受常曦已經隕落的事實,她不願去接受,她知道她一旦接受了,支撐她活下去的最後一根支柱,也會分崩離析。
被思念和悔恨充斥到心碎的兩個女子輕聲呢喃。
“玩累了,就記得早些回家,我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