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刺目的紅鋪天蓋地,嗩呐鑼鼓的響聲傳遍瓊玉宮的每個角落。
月裳鳴低垂著臻首,唇紅齒白,但是她不美,銅鏡裏的女子讓她恐懼到了極點。沒有一個新娘會有如此醜陋的麵孔,那道結痂的疤痕從左眼下劃到了嘴角,橫亙在她的臉上,讓她的容貌為之支離破碎。
喜樂肆起,鑼鼓翻天,但是她的房內卻是靜謐到可怕。
朱紅的門被輕巧地推開,千年不變的一襲雪衣,她輕盈地如同冬日裏的白雪,雅致清脫。
月裳鳴皺著眉,她別過了頭去,她不想看見這個女子,更不想看到銅鏡裏的自己。傷痕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但是他們卻在往上撒鹽。
“你真的想要嫁她?”慕甚雪走到了她的身後,緩緩地說道。她的聲音總是沒有溫度,讓人聽得寒冷。
月裳鳴垂下了眼簾,她未有答話,隻是點了點頭。
“他不會娶你的。”慕甚雪冷冷地說道。
“你又如何知道?他喜歡的是我,而不是你!”月裳鳴有些激動地說道,她的聲音提高了幾度,她從未這麼心虛過。
慕甚雪聽得嘴角浮起抹笑意:“你知道為何他會不要你麼?”
月裳鳴錯愕地抬起了頭,紅燭的光芒照得那個女子美豔極了,而銅鏡中的人身著著喜服卻是蒼白若紙,有種空靈的可怖。
“因為你是個累贅。”慕甚雪扶住了她的肩膀,將她轉到了銅鏡麵前,燭影深深照著那雙琥珀鳳眸空洞萬分,她用白皙的指尖刮過那道傷口,月裳鳴不禁瑟縮了下肩膀,但是被她又重重地按到了椅子上:“一個總讓人收拾殘局的女人就像是個孩子,你可以讓他寵你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但是,不可能是一輩子!”
“你撒謊!他說過,他是我一個人的!他不可能會這麼對我!”月裳鳴搖著頭,環佩發出急促的沙沙聲,唇上的胭脂被咬得零碎,她的心開始疼得裂開。
“我為何要撒謊?若是你今日還像往常那種狐媚樣,那麼還可以拴住他,但是如今呢?你已經是個醜、八、怪!”慕甚雪的眼睛閃出妖異的光澤,就像是淬了毒一樣。
“你不要說了!”月裳鳴失力地捂住了耳朵,腦海裏翻攪著三個字——醜八怪!
她奮力地衝出了門口,鳳冠散落到了地上,滿頭的青絲淩亂地隨風飄起,和著身上刺目的猩紅,就像是一出絕豔的畫,若是她還有過去的容貌,那麼這幅畫一定很完美。
悠長的長廊邊,玉琉鴦斜斜地靠在廊柱上,看著那抹悲痛欲絕的身影,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看著她心疼還不如去追她。”慕甚雪走了出來,斜倚在他的身旁,用手勾著他尖尖的下巴冷聲道。
“你給我走開。”玉琉鴦站直了身體,將她推了開去,目光中冷冽迸發。
“過河拆橋。我已經答應你讓她傷心了,你居然還這麼對我。”慕甚雪搖了搖頭,眼裏露出了縷嘲弄。
“還不夠,傷心還不夠,應當是死心。”玉琉鴦的眼裏滑過到厲色,沒有半點情緒般說道。
“隻怕是她死心了,你的心會更加難受。”慕甚雪用手指在他的身上描摹著,臻首微微揚起,輕聲道:“鴦,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裝高潔也好,裝嫵媚也罷,再如何勾引你,你都無動於衷。就連鴛他都愛上了我,你還是如此……若不是我如今已經放手,我肯定會被你活活地氣死。”
“你說夠了麼?”玉琉鴦撥掉了她黏在胸口的手指,冷冷地說道。
“還沒有。”慕甚雪哧哧笑道,她的眼神裏絲毫沒有懼色:“月裳鳴就這麼好,那你為何又不敢娶她?今天你還想對她做什麼?”
“你若是不想讓我殺了你,你就繼、續、說!”玉琉鴦的指節發出咯咯的聲音,麵色生硬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慕甚雪一改嫵媚的神態,傲然地昂起了頭:“殺我還不簡單,隻怕你還想利用我罷了。”
說著,她轉過了身,翩然地離開了。
玉琉鴦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神裏卻是露出深深的寒意。
月色初上,樹影婆娑。
月裳鳴蹲在櫻桃園裏,鼻端縈繞著櫻果熟透的香味,眼裏的淚水不禁又流了出來。
忽聽身後踩斷樹枝的聲音,她慌亂地用手背擦掉了臉上的淚痕,站起身來。
“我當是誰呢?怎麼新娘子跑了出來,呆會的喜宴可是怎麼辦?”冷躍的聲音調笑地在她耳畔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