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沐朝陽,雲端撒下一片彤紅。
月裳鳴站在曳邃門的山腳下,滿目鬱鬱蔥蔥的古樹,濃綠深邃像極了某人的眼。她仰頭看向古樹背後的巍峨建築,凝重著質樸厚實的氛圍,心也仿佛隨著東方升起的烈日開始變得異常煩悶。
華山,武當,崆峒乃至前不久敗勢的峨眉,應當都齊聚在了曳邃門那古槐廊柱的門口。她一直在揣度著玉琉鴦的用意,但是絲毫不明所以。薄唇上微微揚起了一抹笑,鳳眸裏的琥珀色變得有些暗沉。
那個人的絕情分明不關她的任何事,但是當手觸及如今仍舊平坦的小腹,臉上的神色不禁凝重了起來,而轉念臆想起他被群雄包圍,口吐鮮血,搖搖欲墜的時候,月裳鳴的心卻是控製不住地疼痛,那是一種極致的撕心裂肺。
有些燥熱的暑風中,沙啞的聲音響起,語氣裏透著些調笑:“小美人,你怎麼如此不厚道,一個人跑了過來?”
月裳鳴轉過了頭,看著麵前的冷躍,不禁驚道:“你怎麼也來了?”
他苦笑了下:“擔心你。”
月裳鳴的手指微微顫動,她克製地將手捏成拳頭:“我沒事,現在倒是你的身體……”
“你就讓我陪著你吧,諸葛君玉也說讓我陪你,你還怕什麼?”冷躍有些耍賴地說道。
月裳鳴看著他笑得蒼白的樣子,隻好點了點頭。
“我以為你已經上去了。”冷躍指了指通往山頂曳邃門的小路。
她搖了搖頭,下唇被抿得有些發紅:“我……我怕……”
“你怕他會輸?怕他被人碎屍萬段?”冷躍挑起來眉頭說道。
“若是他贏了又如何?我不想看到屍橫遍野,不想看到他日後背負孽債。”月裳鳴垂下了眸子,眼裏的淚水有些克製不住地掉落下來。
冷躍走了過去,用手抬起了她的臉,伸出修長的指尖按住月裳鳴的鼻根,柔聲道:“要哭的時候,就這樣做。這樣眼淚就掉不出來了。”
月裳鳴吸了吸鼻子,鼻根處有些微酸,看著麵前有些蒼白的臉強笑了下。
“你若不上去,萬一他輸了,那你連他最後一麵也見不著的。”冷躍微皺著眉頭,雖然他不想讓月裳鳴看到那個人,他不想在這段時間還失去月裳鳴,但是他不可以做讓她會後悔的事情,他懂,也許這就是愛情。
人生如夢,若是夢醒了,卻發現沒有達成夢裏的願望,那會是一種遺憾。
月裳鳴和冷躍抵達古槐廊柱的門口時,曳邃門的大門早已敞開著,裏頭沒有了一絲聲音,隻有沿路可見的泥沙、腳印、血跡,還有橫亙在路上的幾具屍體,這些人有月裳鳴熟識,也有一麵之緣的,更有素未謀麵的。
暗紅的血液滾著地上的沙土,在石板路的接縫中緩緩浸淌著,冒著刺鼻的血腥味。雖然死傷的人很多,但是大多是些小門小派還有瓊玉宮和曳邃門的弟子。可見,真正的大門派還未有任何衝擊。
然而越往前麵走,越接近宇輝主殿,死傷的便越多,月裳鳴的手有些發顫,冷躍看著她一臉憔悴的樣子,不禁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朝她勉強笑了笑。
“不要看這些血,我們快點往上麵走吧。天色還早,應當還未有定勝負。”冷躍說道。
月裳鳴點了點頭,但是即便不看地上的血跡和屍體,周圍的血腥味道就已經讓她的胃裏開始翻騰。
宇輝主殿的琉璃瓦已經在太陽下發出了璨金的光澤,慢慢地拾級而上,便可看見黑壓壓的一群人圍攻著宇輝殿的麵門。
冷躍拉著月裳鳴躲到了一邊,靠在幾棵參天古樹當中:“不要再過去了,萬一被他們發現對你不利。”
“可是我……”月裳鳴有些想掙脫他的手,但是冷躍卻是捏得異常地緊,絲毫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若是往常我絕不會攔你,但是如今你有了身孕,即使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未出世的孩子想想。”冷躍說道,眼裏掠過一絲擔憂。
“你知道了?”月裳鳴驚道。
“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麼?”冷躍朝她挑了挑眉,笑得越發邪氣。
“現在還有心情和我說笑。”月裳鳴扁了扁嘴。
冷躍剛想說些什麼,卻看見宇輝主殿的門口走出了一個人,他的身影極為頎長,穿著玄色潛龍的外袍,風一吹過合著滿頭的烏發翩然揚起,襯托著他的臉如同皎月般韶美無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