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北條氏照還是對那些人的離開心懷憤懣。他心有不甘地說道:“叔公,那些叛徒怎麼辦?難道就讓他們這樣輕鬆地離開嗎?”北條幻庵麵無表情地說道:“不用去理會他們。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自古以來錦上添花的比比皆是,但雪中送炭的卻寥寥無幾。由他們去吧。我看他們也未必能得到什麼好。如果是上杉景虎做管領,他們還有可能落下點好處。可現在是那個上杉晴智當管領。以他在北信濃的所做所為,這些人恐怕連自家的土地都保不住。”留下的家臣聽了又是一陣冷汗。
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無論是城裏的人,還是城外的人,都緊張地無心睡眠。我在床上折騰半天還是非常亢奮,於是找來同樣睡不著的直江實綱,與他對奕到天亮;城中的北條氏康則是靜靜地坐著,像尊石像般紋絲不動。直到東方泛白,兩眼通紅的北條幻庵才進來問道:“天要亮了,還有什麼需要我去準備嗎?”氏康睜開眼道:“把太田資康叫來。讓他陪我去,必要時也得有個人為我介錯。”
信綱為我熄掉蠟燭時,我正好以兩目之差輸給了直江。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感覺精神振奮不少。直江也舒展了一下身體,笑著道:“殿下的棋藝又長進了。下次可以不用讓子了。”(打字員:丟臉!)我嘿嘿一笑道:“那是直江你沒用全力的緣故。我們還是趕緊清洗一番,說不定北條氏康馬上就會來投降了。”“盡管從昨天午後開始,就不斷有城中的人出來投降,但殿下就這麼肯定北條氏康也會來請降嗎?”我笑著搖搖頭。
日上三竿,小田原城的城門準時地打開了。北條氏康手捧著一個小箱子,親自到聯軍來投降。大帳之中,我端坐於主位之上。兩側分別是義母上杉景虎和副管領上杉憲政;下麵則是參戰的關東各大名。氏康一進來,就跪於地上,雙手將木箱高舉過頂,同時說道:“罪臣北條氏康前來請降。請管領大人收下罪臣家的帳冊明錄。北條家的一切上麵都有記載。罪臣不敢奢求苟活,但還請大人放過在下的一幹家人。”
我微笑著讓信綱上前接過氏康手中的木箱,正想下令讓他切腹。突然上杉憲政咳嗽一聲,說道:“北條氏康叛上作亂,本應令其切腹謝罪。但念在其主動投降,又交出帳冊明細,當可從輕發落。景虎,你以為呢?”大帳中的人聽了憲政的話,無不大感驚訝。憲政和氏康兩人是眾所周知的死敵。每時每刻都盼望著對方下地獄。現在憲政居然為無路可退的北條氏康求請,大家都覺得天要下紅雨了。
義母也奇怪地看了憲政一眼,說道:“既然義父已經這麼說了,那我看就免除他的死罪吧。”我還在琢磨憲政是什麼用意時,義母居然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免了氏康的死罪,讓我後悔莫及。但我能不買憲政的麵子,卻不能不買義母的麵子。無奈下,我將目光投向下麵的裏見義堯。他又北條氏康也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他應該會出言反對吧。可等了會,他也不做聲,好像和上杉憲政已經有了默契。我頓時覺得情況不妙,出聲道:“未出兵前,副管領總是叫囂著要氏康大人的命,怎麼一進相模就變了個人似的,幾次三番地為氏康求情。不會是背著我們收了北條家的什麼好處吧?”
憲政身後的和田業繁接口道:“管領大人誤會了。出兵前,副管領固然是因為北條氏的叛亂而義憤填膺。但出兵後經曆了箕輪城之戰、河越會戰、小田原包圍戰,兩軍死傷已超過兩萬人。副管領實在是本著佛家寬容之心,不願再看到有人死傷,這才為氏康大人求情,還望管領大人成全。”我哈哈大笑道:“我有說要氏康大人切腹嗎?誰人無過?氏康知錯能改,我當然會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況且氏康的能力有目共睹,今後在關東的治理上,我還要多多向氏康討教呢。”北條氏康連稱不敢。
忽然,我語鋒一轉道:“不過北條氏犯下的過錯,也需得到相應的懲罰。武藏國將歸還上杉家,相模國的二十萬石允許北條家保留十萬石。相模守的稱號也得改成伊豆守。小田原城還是氏康的居城,大家覺得怎麼樣?”雖然北條家的領地一下子被剝奪了三分之二還多,但北條氏康留下條命,而且還保留了小田原城,算是留下了東山再起的資本,因此北條氏康也沒有任何的疑義;而其他大名剛才那樣地為北條家求情,這會也不好意思再出言反對,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下了。此中得益最大的無疑還是北條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