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說說這些事兒。因為從這時開始,我遠離了維特,遠離了馬克思高深的哲學,甚至遠離了善於國罵的魯迅,從半空中降到了陸地。這一年,我私下裏想,警察真是不錯的職業,生老病死都由國家養了。
也不能說漢田中這小子說的都是假話,他學習確實很認真,功課很好,特別是槍打得準,能百步穿楊。我們倒是關係很好來著,不過他還是有很多秘密,比如我不知道他老家――我們說起來以前生活的那個家愛加個“老”字,表示了一種苦難的經曆,現在的騰達,也有跟過去劃清界限的意思,就是說上警校也是很牛逼的事兒,不光有新衣服穿,還變成了商品糧,這對我們是至關重要的――在哪裏,他家裏就有誰,兄弟姐妹幾個等等。他從來沒有說起過,我也沒有問。我們光顧著學習了,要不能考上警校?我是說,這小子確實有很多秘密,比如他找了女朋友的事兒我都不知道,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消息最早是從“三等功”的嘴裏傳出來的。他原來是解放軍某部的偵察兵,因為什麼事兒榮立了一次個人三等功。“本來我該立二等功,可被連長的內弟ding了,給我一個三等功。”他逢人都這樣說。“要是二等功我就可以入黨提幹了,提了幹就是轉業而不是複員了,就吃上商品糧了。”但他立的就是三等功,入了黨,沒有提幹。入黨不能改變他的原始身份,在經曆了三年血與汗並且對年輕男人來說十分刺激的生活之後,他複員了,還是農民。也就是說他差點就成了城裏人,這一點之差讓他抱憾終身。他已經mo到了商品糧的邊兒,但還是被無情地拋棄了。這是他一直耿耿於懷的事兒。他老把立三等功的事兒掛在嘴邊,時間一長,倒沒有人叫他林義的本名了。
“三等功”的父親也是個農民,但會殺豬,因為會殺豬,就成了農村的能人。能人的見識當然不同於一般農民,他一直不想讓兒子當農民,也不想讓兒子殺豬。兒子沒有考上大學,當兵提幹的也夢想破滅之後,他又用自己親手殺的豬打通關節,讓兒子到我們所在的派出所當了治安員。這個我們指的是我和漢田中。當然那時我們都不是所長,我們還年輕,隻是一般的民警,但也領了幾個治安員,也是耀武揚威牛逼烘烘的了。
在派出所,“三等功”有了用武之地,因為當過偵察兵,他刺探的消息一般很準確。比如從沒露過麵的漢田中的女人,他就知道她長的得(音dai)勁。
得勁是方言,這詞一般出自男人之口,形容一個人對一件事物的看法,這事物一般指女人。但你看到一個女人能讓你聯想到一件美事兒,美得用書麵語言無法形容的時候,就可以說:得勁。全概括了,想什麼是什麼。
“漢隊長的女人得勁。”“三等功”說。
漢隊長指的就是漢田中,那時治安員稱正式民警都稱隊長,但他不是隊長,就象我不是隊長,隻是一個普通民警一樣。但治安員得稱呼我們為隊長,我倒是沒有想過為什麼,反正他們要這麼稱呼。
得勁是方言,這詞一般出自男人之口,形容一個人對一件事物的看法,這事物一般指女人。但你看到一個女人能讓你聯想到一件美事兒,美得用書麵語言無法形容的時候,就可以說:得勁。全概括了,想什麼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