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警察,而且是個上級最信得過的模範警察。
這一次,我剛成功地破獲了一個販毒團夥,興衝衝去見局長。
局長聽了我的彙報,點點頭:“M,你幹得不壞。你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才很少,所以我們總是把很少出現的難事兒交給你去辦……”憑我的經驗,局長一說這種話,準是又有什麼艱巨的任務在等著我。我剛毅地昂起頭,靜聽下文。
“M,讓我來通知你,”局長接著說,“你將被槍斃,是的,槍斃。”我吃了一驚,但因為我是模範警察,應該做到沉著鎮定,我臉上顯得並不吃驚。
我問:“定在什麼時間?”局長說:“立即執行。”我盡可能平靜地請求:“讓我見見我的父母和妹妹,向他們告別。”局長擺擺手:“你不必那麼緊張,這是新式槍斃,與傳統的、用子彈射擊肉體的那種槍斃不一樣。”“不管怎麼說,我總得死吧?”“哦,讓我告訴你。”局長耐心地解釋道,“最近,在我們司法界內部進行著一場辯論。以心理學家L為代表的一方認為:傳統的死刑必須變革,槍決太殘酷了。
L博士創造出一種更為文明的死刑執行方法,稱為‘心理隔離法’。這種新式槍斃的特點是:不剝奪罪犯的生命,罪犯甚至可以在社會上自由走動,司法部門僅通過佩戴在罪犯身上的監控器來防止其繼續犯罪,同時通告全社會來共同對罪犯施行懲罰,那就是——大家都不理睬他。”“不行不行!”我連聲反對,“這算什麼死刑,太便宜罪犯了。要知道,這都是些罪大惡極的家夥呀。要是這新式槍斃不疼不癢,那麼犯罪分子就會更加肆無忌憚。你瞧吧,社會治安將亂得不可收拾!”“哈哈!”局長笑了,“你的見解正是以法律學家Z為代表的另一方的觀點。兩種觀點相持不下,這才決定:將新方法試驗執行三個月,以觀其效。我們選中了你來擔任模擬罪犯。”“咳,不用試了!”我很不以為然。
“M,”局長變臉了,“別忘了你是模範警察!”“是!”我立刻立正敬禮,“堅決執行命令!”哼,我心裏想,這樣的槍斃,別說挨三個月,就是三十年也無所謂呀。
我接受了任務,先把監控器戴上。這是個領圈兒一樣的東西。首先作為罪犯的標誌,它是黑色的,大家老遠就會注意到:“喲,來了個挨槍斃的!”其次,它發出的視頻信號能把我的一言一行都報告給警察局,那兒的值班人員根據我的表現來決定是否要利用它的第三種功能——它會突然收縮,緊扼我的脖子,以控製危險行為的發生。
當天晚上,我父母為我安排豐盛的慶功家宴。我一邊吃著,一邊有聲有色地描述我如何破獲了販毒團夥,但卻嚴格遵守保密紀律,一點也沒透露擔任模擬罪犯的事。
第二天上午,我疼醒了,我親愛的父親拿著一隻皮鞋,一個勁兒地揍我的屁股。
見我醒了,他氣哼哼地扔給我一張當天的報紙。
我立刻從報上看見了自己的照片。照片旁有這樣一段文字:
罪犯M,男,22歲。犯有流氓鬥毆罪、搶劫罪、走私罪、拐賣人口罪、行賄罪、貪汙罪、詐騙罪、偽造證件罪等等罪行,現已被判死刑。今由社會公眾共同對其執行新式槍斃——“心理隔離法”,望大家遇見該犯時勿加理睬。該犯頸部佩有黑色識別標誌(為避免誤會,請大家在三個月內不要使用黑色領圈)。
我剛放下報紙,隻見父親把我的被子拋了出去,並憤怒地瞪著我,用手朝門外一指,這意思很明確:“你給我滾!”唉,他連一句話也不願對我說了。
我走到門外,緊接著我的牙刷、毛巾、襪子、拖鞋什麼的也飛了出來,這是我母親幹的。砰的一聲,我的小妹妹把門重重地關上。
我感到有點委屈。不過我又想,作為一個模範警察,應該能夠忍辱負重,反正隻有三個月。
局裏給我找了間小房子,我帶著行李住了進去。
肚子餓了,我來到小房子附近的一家餐廳,在一張桌子旁坐下。幾位正吃著的顧客趕忙端起盤子坐到別的桌上去了,好像我會傳播疾病似的。女招待走來走去,好像沒看見我。我吹了聲口哨,她沒回頭。我又捏起手指打了個響指,還是沒反應。我拍桌子了,砰砰砰!震得廚房裏的大鍋都跳了起來,還是沒人來接待我。
這時我發現,一位比我後來的顧客已經得到了他要的香腸麵包,但他對女招待大吼:“怎麼這麼慢?叫你們經理來!”經理立即出現,嘴裏不停地道歉。顧客把麵包摔過去,經理敏捷地接住,還是賠著笑臉。我再也坐不住了,忽地衝到經理麵前,要求他注意他的工作人員對我的冷遇。但經理隻是向那位顧客說著“對不起”,絲毫沒有顧及我的存在。我終於按捺不住,向他掄起了拳頭——“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