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我被槍斃三個月(2 / 2)

”叫痛的是我自己,因為這時候我那“領圈”突然收緊,我被勒得眼冒金星。警察局的值班員通過遙控及時製止了我的過激行為。

我很快就領教到:所有的行業都拒絕為我服務。甚至出現了這樣的怪事:當我坐進戲院準備欣賞歌舞,報幕員走出來對大家說:“觀眾們,你們好——但我要說明一下,我所問候的並不包括坐在第三排戴黑領圈的那個家夥。”氣得我立刻退場而出。太令人沮喪了。

我從局裏領來一個多功能機器人,它會烹調,會理發,會按摩,會向我提供各種服務,甚至還會唱歌跳舞,會出謎語給我猜,會講笑話給我聽。但我一點兒也笑不起來,我厭煩聽到它的機械聲音,看到它的機械動作。我是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渴望得到人們的愛,至少能得到人們的關注。

可是,我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了。我像個鬼魂一樣,被大家視而不見。清潔工將塵土朝我身上掃;洗衣女將髒水朝我身上潑;最危險的是,各種車輛駛近我身邊時都不減速……

我百無聊賴地走進一個公園,見石桌旁有兩個人在下國際象棋。我是棋迷,便在一旁觀起戰來。我忽然發現,黑方一時糊塗,正要把車投向對方的馬口,便忍不住提醒他說:“你這是送死!”沒想到那人毫不理會,一點都沒遲疑地走定了這步蠢棋。哼,這家夥不聽忠言,不知好歹,我便又轉而幫助白方:“快,吃車!不吃白不吃!”哪曉得白方也像聾子一樣,自作主張把旁邊那個不要緊的小兵拱了一步。“嘿!”一股無名火從心頭躥起,我抬手就要掀掉這棋盤,卻又被黑領圈勒住了脖子。

天啊,人們老是這樣對待我!我想找人說幾句話都辦不到,哪怕有人跟我吵一架也痛快呀。有一回我想了一個辦法,像瘋子一樣在黑夜裏到人家門外粗野地叫罵。門裏的人看不到黑領圈,就無所顧忌地罵了回來。我真高興,便又以加倍的勁頭繼續挑釁,繼續換來相應的回罵。在這種人類之間情緒亢奮的語言交流中,我入迷地站了大半夜,直到屋裏人氣勢洶洶地奪門而出,真相大白,這才告一段落。但大家知道了我的伎倆,從此再不上當了。

進入冬季了,機器人給我理發時,那鋼鐵的手掌貼著我的肌膚,越發使我感到奇寒徹骨,越發使我懷念人類的溫暖。

一天,我在海濱閑逛。遠遠望去,隻見海上漂著一條小船,船上有個人影兒向我招著手。我心裏一陣激動。但這時突見那人影兒晃了兩晃,一下子不見了。我不顧一切地跳下海,向溺水者奮力遊去。然而我驚奇地發現,溺水者很快冒了上來,並以相當熟練的姿勢朝我遊來。我們倆迅速靠近,興奮地摟在一起。這時我才看清,那人脖子上也有一個黑領圈!我們一起爬上小船。他告訴我:他是警察J,也是在這次新式槍斃的試驗中擔任模擬罪犯的;他忍受不了強烈的寂寞,這才故意跳海,想從別人對他的搶救中獲得幾分慰藉,沒料到正好遇上了我。真是“猩猩”惜“猩猩”呀。

正想好好聊聊,我倆的脖子同時被扼緊了——這混賬的“心理隔離法”不但不讓我們受別人愛,還不許我們愛別人!

但我受了J的啟發,決定也來損害自己,以獲取眾人的關懷。

我坐在醫院門口,把自己的血放掉了一大半。我心想:為了補充這些血,我將接受好幾位好心人的愛,接受他們輸給的溫暖。

但我的算盤打錯了,我這樣的人無權接受別人的輸血。醫院給我輸進了據說是經過處理的人用豬血。這些豬血使我的生態反常,在輸血後的一星期裏我特別嗜睡,並且說話老愛哼哼。

啊,謝天謝地,總算三個月期滿。

我猛獸一般闖進局長辦公室,對局長大喊:“我受夠了!我不再認為這種新式槍斃是太便宜罪犯了。”“好,”局長微笑道,“如果你確實覺得新方法已經足以懲罰罪犯,那麼就可以全麵推廣這種不需要子彈的槍斃了。”“不!我還是反對,更強烈地反對!”“為什麼?”“因為,比起用子彈的槍斃,這新方法更殘酷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