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皆有佛性 3女人的慌亂。
林讀的目光,很純粹。
源自於林讀純粹的心靈。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林讀輕輕地重複著這首詩,林讀當然知道這是宋朝張耒寫的《寒夜》,林讀當然不能當著張名轅的麵,說出來。可林讀還是欣賞張名轅能夠一字不落地背誦出這首詩來,畢竟離開大學十多年了,畢竟是一個沉湎於事務的市長。“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其實茶也就是點綴罷了。
林讀轉身朝小樓裏走去,頓覺心裏敞亮,心情極好。“小園桃李東風後,卻看楊花自在飛。”
即便自在,也就是瞬間的自在。最多就是從枝頭,到地麵,過程裏會有些忽上忽下的自在。林讀心情一好,就會跳出相應的詩句來,浪漫一下。靜下來想想,自從離開獸醫站之後,林讀怎麼可能如楊花一般自在飛?
小樓裏,依稀張名轅朗誦的聲音,仍然彌漫。林讀佇立於屋子中央,靜靜傾聽。渾厚的,磁性的,男人的聲音,張名轅的聲音,夜露般滴落在花蕾上,晨曦樣散落在青草上。林讀有了魚落入水中的感覺,有了鳥飛進叢林的感覺。那磁性,不隻是吸引,使得林讀心曠神怡。
林讀當然沒有忘記讓張名轅朗誦的前提。
林讀原本有的那點疲憊,消失殆盡。
林讀到了養殖場找到父親,把張名轅的意思跟父親說了。林讀強調了張名轅說的市政府給政策的部分。林讀太知道父親是怎樣的人了,為了女兒吃點經濟上的虧,林金財是絕對用不著考慮的。
林金財答應了女兒的要求。
張名轅在聽完林讀的電話彙報之後,問林讀,“什麼時候能夠讓你檢聽我的朗誦?”林讀聽到張名轅這般發問,很意外,卻也很興奮,興奮之中,有無言的幸福。但畢竟有級別阻隔,林讀還是拘謹。
“我聽張市長的安排。”
“沒有市長。”張名轅在電話裏和林讀開著玩笑,“市長要求你幫了這個工作,張名轅願意朗誦給你聽,所以你不該稱呼我市長,是張名轅。”
林讀一時間還真的不好回答,那就選擇沉默。
“那我就到桃樹林的小樓去吧。”還是張名轅做了選擇,“明天傍晚……白天我正好要去紅旗鎮開個現場會……可以嗎?”
“哎。”林讀應道。
“那就這麼先定了,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我一定如約前來。晚上我請你吃飯……嘿嘿,又俗了。”張名轅電話裏的聲音很輕快。
“哎。”林讀還不知道如何與這樣的官員對話打交道。
放下電話後的林讀,也意識到自己忽然就多了些羞澀。
接下來的時間,顯得過分的遲緩,似乎故意與林讀開著玩笑,秒針運動的緩慢,是往常的十倍,甚至更長。當太陽西沉,薄暮布開之後,那漸深的黑夜,竟然是那般折磨著人的。林讀躺在床上,想象著明日傍晚,該是怎樣的一種風情?是否如陸遊所描繪的,“小浦聞魚躍,橫林待鶴歸。閑雲不成雨,故傍碧山飛。”
好個“閑雲不成雨”啊。林讀索性離開床,披衣走到窗前,撩開窗簾,“尋常一樣窗前月”,此時卻不尋常了,似是凝集了太多難解難分的情愫,於林讀的心頭湧動。
便有了林讀哀哀的歎息之聲。
這也是林讀第一次那麼清晰地聽到自己的歎息,雖是說不清楚其中究竟包裹了多少層意思,但畢竟是歎息,肯定有難以言表的不如意的。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是黃昏。”明日的黃昏,大抵應有如此的意境吧?林讀搬了張椅子,坐在窗外投進來的月色之中,那光亮落於肌膚之上,煞如沐浴。可林讀已經歡喜不起來了,她想到了歐陽,想到了另一個姓張的男人,張大均。這兩個男人的出現,也就必然衝淡了凝聚在心頭、帶點想象詩意的張名轅了。
還是愛歐陽多一點。
林讀認定她與歐陽之間,是前世今生的一個“結”。
而這個“結”,是解開,還是越加擰緊?林讀心裏沒底。但林讀眼前時常浮現出歐陽來。差不多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那種,如影相隨吧。心情好了,想起歐陽;心情差了,想起歐陽;忙裏偷閑,想起歐陽;閑著無聊,想起歐陽。或許,就根本沒有想過歐陽,而歐陽就如她的血液一般,隨身而流動。
為何在這個時候想起歐陽?
林讀願意浸淫於今夜的月色中時,歐陽沒有出現在她的記憶裏。
林讀努力著把歐陽撇在一邊。
林讀希冀今夜的月色裏,是她想那個叫做張名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