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戲與“大戲迷”(1 / 1)

戲之好壞,當然首先靠演員。但仔細想想,卻又和戲迷的“大”或“小”密切相關。比如說,今天大家都承認京劇是“大劇種”,那麼其戲迷的心胸也應該“大”。昔日昆曲比京劇還“大”,所以其戲迷心胸也應該“大”於京劇。這一點,應該是沒有疑義的。

但凡是“大”戲迷,就應該能看出劇種、劇目和演員的“大”好處,並從“大”處去提醒和鼓勵演員,於是便形成了一代審美風氣。反之,如果戲迷專喜歡“雞毛蒜皮”,那麼演員的眼光也就短淺了。

什麼才是“大戲迷”呢?我想應該有兩個標準:

第一,就是在自己的審美過程中,能懂得什麼是最美的,因此處處提倡之。“大戲迷”的審美眼光可以超前,但不能超前太多。他應該給演員指出一條“一做就成功”的“近路”;並且當“一做就成功”之後,再給演員指出下一步的路。

第二,就是不單要會聽戲,而且還要會做人。如果他不是直接幹京劇這一行的,那麼他應該把從京劇當中得來的益處,也反饋到自身工作中去,使得自己也成為行業的專家。

一個劇種如果能夠得到一些“大戲迷”的支持,那是自身的幸運,會促使自身繁榮。一個演員如果能夠結交一些“大戲迷”,那同樣是自己的幸運,可以逐步提高自身的藝術格調。當然,反之也是一樣,“大戲迷”結交了“大演員”,也可以使得自己的“大”更有紮實的基礎。

試問“大戲迷”是怎麼產生的呢?靠兩條:一靠平時的素養,二靠偶然的機遇。兩條結合在一起,那就可以一步步“大”起來。既幫助了所珍愛的劇種,又有益於自身的提高。

下邊,我將結合一些“大戲迷”的聽戲經曆,講一講京劇和他們的關係——方麵,京劇確實使他們開了竅,並且這種竅門確是京劇最基本的東西;同時,開了竅的他們把心得反饋進自己的一生,又提高了自己的人生質量,增加了自己的人生價值。

受眼界的限製,我隻能把自己見到、聽到的事例組成下列的一組文章,掛一漏萬是肯定會發生的。

“大戲迷”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我這裏為了行文方便,每人隻寫一個小片段——某時,某地,某人和京劇產生了聯係。事實上,也就是要寫京劇與他的機緣。這種機緣十分重要,不一定發生在第一次進戲園子的時候,可能要他看了許多次戲,更需要他在生活中受到許多痛苦的磨煉——在這個時候再和“戲”一碰,他就忽然領悟到某種很高的“東西”。這“東西”是“戲”又近乎“道”。他立刻“高”了,他眼中的戲也“高”了,即使是在不好的戲中也能看出“高”的成分,他用這種“高”回頭審視自己的專業,也會陡然打通,發現了以往從未看到的新“東西”。

為了讀者閱讀上的方便,我在排列以下軼聞時以時間的先後為序,從小說到大,從小說到老。因此寫在前邊(小時候)的人略微“吃虧”,因為談到幼年的聽戲情況,隻能是點到為止,很難聯係到他們後來成名成家的經曆。

還有一點需要說明,就是我在後邊即將談到的14位“大戲迷”中,一定有人會對高慶奎、袁世海、翁偶虹和範鈞宏四位不以為然。他們中前兩位是名伶,後兩位是名編劇,算哪門子“大戲迷”呀?不錯,這是一種看問題的根據。但我還有另一種根據。我寫的袁先生是他8歲時候的事兒,那時他還不是名伶,甚至連梨園的大門還沒找著呢。可他就憑仗著一種“大戲迷”的勁頭,不僅後來終於進了梨園大門,而且直到如今,他雖已不再登台,可一聊起戲來,那股勁頭實在強似許許多多的外行戲迷。同樣,我寫翁和範的早年,也都是他們還沒走進梨園之前的事兒。唯獨有些不一樣的,是寫高慶奎的49歲時。他這時早就是名震一時的“大角兒”,但不客氣地說,他一直忙於演戲,對於京劇文化的深厚魅力反倒領略不多。是他和翁偶虹這次偶然出遊,使他對京劇的認識達到了一個新的層麵。不妨說,是這次出遊讓他以一個“社會人”的角色“迷”上了京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