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我就笑了。
我心想人家張三李四的,還是農民哪,都知道送瓶豆油來斤葡萄幹什麼的,你華瀏好孬也是個國家公務員吧,還人民公仆呢,怎麼這點道理都不懂?
我就冷笑。
唉,你隻給我個幹巴巴的菜碟子就能買得了我啦。騰騰爸是那號犯賤的人嗎?華瀏啊華瀏,你平常不是好幾十個心眼外加好幾百根轉軸的嗎?怎麼這次如此愚蠢如此幼稚啊!
華瀏充滿期待地看著我。
可是,他失望了。
我說——故意裝出無限憧憬無限期待的樣子——大聲說:唉呀,華大哥呀,這個事兒你可得幫我呀!
華瀏睜著一雙大眼,結結巴巴地說:幫、幫、幫你什麼?
我又故作天真爛漫狀:還幫什麼呢——當然是幫你兄弟我嘍,把你手中那寶貴的一票投給我呀。
華瀏使出吃奶的勁兒,努力地笑。
如喪考妣。
我有點兒樂。
我也確實忒有點兒毒,明擺著整得人怪難受的,還在那兒不管不問地喋喋不休。
我說:唉,工作快十年了,我一個先進還沒得過呢。這次終於有機會了!
我說:科長真是太英明了太偉大了,他這是開啟了我們科乃至於我們局民主選舉的先河呀!曆史會證明,這必然是一個曆史性的決策。就像當年,那幾個偷偷包田到戶的農民!
我說:華大哥呀,你可是我的老大哥呀,你可是我的親親的好老大哥呀,這次,你一定得幫幫我喲!
……
華瀏再也笑不出來了
辦公室複歸平靜了。
我把杯裏的茶喝完,他也不給我倒了。
我舉著杯子,故意吱溜吱溜地吸水——他也裝著看不見聽不著了。
我想,這下行了,我終於堵住了他的嘴,斷了他的念想。
華瀏在我們辦公室待不下去了,過了一會,默不出聲地出去了。
他上哪兒去了?
不用問我也知道,這家夥還不甘心,準是又到別的辦公室拉選票去了。
我心裏嘿嘿冷笑。
我們辦公室總共有八個人,除了科長、臨時工老王,還剩六人。就憑我們這些人多年形成的這麼好這麼融洽的工作關係,我實在想不起還有誰能夠謙虛到去佩服誰支持誰。
我覺得華瀏這家夥能腦子進水了,思維的轉軸生鏽了,不然就這麼個幾乎瞎子都能看得見摸得著的道理,他還弄不懂?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惜他不是革命工作者,他隻是一個自取其辱的混蛋而已。
果然,快下班的時候,華瀏灰溜溜地回來了。進了辦公室,二話沒說,先喝了一大缸子白開水。
這家夥真聰明,幹什麼事都深思熟慮,剛才出門的時候居然未卜先知地給自己涼好了一大缸子白開水!
喝完水,又歪在椅子裏,閉目養神。
你看把他累的!
我又好氣又好笑。
怎麼著,也是一個辦公室的嘛,還是對桌。我不想讓他受欺負。
但是現在,我真替他屈辱!
我心想,這下你死心了吧?
可是,我錯了。
這家夥居然還不死心。
等到他剛恢複一點氣力了,他就睜開眼對我說話了,他說:老弟啊,我是看出來了,我們這個選舉,是要選崩的!
這一點我同意,不出什麼意外的話,結果估計是一人一票。從這個角度看,華瀏同誌確實很聰明,還沒笨到姥姥家。
我心裏是這樣想的,可我嘴上什麼也沒說。為了應付一下他,我笑笑。
他繼續深謀遠慮地說:老弟啊,為了選得不至於太難看,我們兄弟倆可一定得團結起來一條心啊。
這我又不解了。
我就問了:我們怎麼團結起來呢?
他厚顏無恥地說:如果是等額選舉,隻能選一個人的話,我們就互相投一票吧。
我說:行,這個你放心!
我答得這樣爽快,好像很出他的意外,他先是一愣,但馬上笑逐顏開。
賤!
我心裏這樣喊道。
實際上不用我說,鬼都明白,鬼能信他的話嗎?
這樣一個有著強烈地被選舉意識的人,能會把他手中的票投給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