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瓦釜雷鳴(10)(2 / 3)

“你是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景監做了一個合圍手勢。

衛鞅哈哈大笑,景監也大笑起來。

第二天,衛鞅下令關押趙亢。當車英率領武士到趙亢的小院時,趙亢驚訝莫名,愣怔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自衛鞅到達郿縣,趙亢便奉命將一應公事交給了景監,軟禁在縣府後院的家中思過。趙亢的從政豪情已經消磨淨盡,準備此間事情一了,便學大哥趙良的路子,到稷下學宮去修習學問。至於這次風波,他也有接受處罰的思謀準備。在他看來,最重的處罰就是貶官降俸,告示朝野。自古以來,刑不上大夫,秦國自穆公百裏奚以來,有王道仁政的傳統,根本沒有重罰過一個官員。像郿縣令這樣的首席地方大臣,更不會有刑罰之虞。所以趙亢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他擔心國府仍然會讓自己留任郿縣,陷在這個是非之地不能自拔。自己畢竟是秦國名士,想隱居遊學談何容易?三天以來,他思慮的中心是如何辭官歸隱。今晨卯時,他肅然坐於書案前,開始按照幾日來的構思提筆寫《辭官書》。方得寫完,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車英帶領武士進了庭院。

“爾……爾等,意欲何為?”銅筆“噗”地掉在地上,趙亢才回過神來。

“奉左庶長命,緝拿趙亢歸案。”車英展開一卷竹簡高聲宣讀。

“且慢且慢。”趙亢擺擺手,“將軍莫非搞錯,本官乃郿縣令趙亢!”

車英強忍住笑意,冷冷道:“絲毫無錯,正是緝拿郿縣令趙亢。”

趙亢半日沉默,終於指著案上的羊皮紙道:“請將本官之《辭官書》交於左庶長。趙亢不做官足矣!何罪之有?”說完,昂首就縛。

衛鞅拿著趙亢的《辭官書》沉思良久,親自來到關押趙亢的石屋。

趙亢對於衛鞅的到來絲毫不覺驚訝。在趙亢看來,就算是國君,見了他的《辭官書》表露的高潔情懷,也會尊敬有加,又何況衛鞅?他見衛鞅隻身前來,並沒有前呼後擁,不禁從破席上坐起,淡然一笑:“左庶長,在下去意已定,不要挽留。趙亢,不是做官的材料。”衛鞅也是淡淡一笑:“趙亢兄,衛鞅不明白你言下何意?”趙亢一怔:“如何?你不是來挽留我?”衛鞅道:“為何要挽留你?”趙亢釋然笑道:“那你是要放我走了,如此更好,趙亢先行謝過。”衛鞅搖搖頭收斂笑容:“為何要放你走?”趙亢真的驚訝了,茫然問道:“那?你來卻是做甚?”

衛鞅當真是又氣又笑,揶揄道:“來拜望你這個秦國賢士也。”

“既知敬賢,何故差人緝拿,斯文掃地!”趙亢昂然挺胸。

衛鞅不禁大笑:“趙亢啊趙亢,你當真不知自己是戴罪之身?”

“趙亢追慕聖賢,敬祖畏天,知書達理,潔身自好。縱然無能從政,亦是有所為有所不為而已,談何戴罪之身!”趙亢麵色漲紅,理直氣壯。

驟然間,衛鞅犀利的目光直視趙亢,冷冷道:“好一個追慕聖賢,敬祖畏天,知書達理,潔身自好,有所為有所不為。可惜,你趙亢不是一介儒生,不是在學宮講書。你是秦國的縣令,是自認名士來報效國家的官員。在你管轄的縣境內,國法難行,政令不通,疲民滋事,貴族亂政,食國家俸祿的趙亢,你卻到哪裏去了?”

趙亢覺得這種申斥有辱尊嚴,不禁怒火上衝:“足下之法悖逆天理,唯知殺人,趙亢豈能俯首聽命?”

衛鞅哈哈大笑:“如此說來,足下這個儒家名士是有意抗法了?”

“正是。左庶長如何處置?”趙亢昂頭望著屋頂,喉頭不斷抖動。

衛鞅沉默有頃,長噓一聲,平靜地道:“趙亢,衛鞅知道你是儒生本性,不想對你講說法家治國的道理。然則,你我都是國家官員,各司其職,都得忠實地行使自己的權力,否則便褻瀆了這頂玉冠。衛鞅今日前來,是想告訴你,按照秦國新法,你是死罪。”

“如何如何?你再說一遍!”刹那之間,趙亢麵色蒼白。

“按照秦國新法,你是死罪。”

“自、自古以來,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三代不同禮,五霸不同法。刑上大夫,自秦國變法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