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連橫奇對(3)(1 / 3)

黑矮胖子肩膀又是一陣大聳:“對對對!英雄誌氣像高高的陰山,我等敬英雄一爵!”張儀已有幾分酒意,忍俊不禁,扶著黑矮胖子的肩膀笑道:“別老是高高的陰山,當心有一日,秦國的長城修到陰山頂上,你等也是秦國臣民了。”黑矮胖子卻高興得哈哈大笑:“英雄把長城修到陰山,大熊便服了。”

應華學著黑矮胖子口吻,聳聳肩笑道:“不——該當這樣。”

“噢——”黑矮胖子長長地驚呼一聲,聳聳肩,“我沒有這樣麼?那是身上不癢了,虱子教英雄嚇跑了。”

“哄”的一聲,幾個人齊聲大笑,應華笑得直打跌。緋雲上氣不接下氣道:“吔!原來是虱子癢的呀,我以為是脖子抽風吔!”這下連不苟言笑的黑瘦子也哈哈大笑起來:“小哥說得是,胡人聳肩,原本就是虱子癢了。噫!先生……”

張儀歪倒在酒案上呼呼大睡了。緋雲笑道:“吔,沒事。張兄沒有飲過胡酒與秦酒,更沒有一起飲過這麼多,大睡一覺便好。”黑矮胖子笑道:“嘿嘿,英雄海量!要是我來兩種酒呀,早撂倒了。”黑瘦子道:“我等告辭,二位好生照料先生,我等明日午後便走了。”應華點頭笑道:“知道了,明日午後走好。”

初冬的正午,柔柔的日光照在了窗欞上。

張儀一覺醒來,覺得身上汗津津的,睜眼一看,身上一床大被,榻前一個木炭燃得紅彤彤的燎爐,靜悄悄的寢室明亮而又暖和。掀開被子站起,張儀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正要喊緋雲,寢室門“吱呀”開了。緋雲托著一個大盤走了進來道:“吔,果真起來了,頭疼麼?”“不不不,”張儀笑著聳聳肩,“清爽極了。”緋雲咯咯笑道:“吔!胡人虱子也跑到你身上了?”張儀不禁大笑道:“別看兩個胡人長虱子,都是英雄豪傑。”緋雲過來拉著張儀胳膊笑道:“吔,甭管胡人了,快來沐浴。”張儀進了沐浴房,見碩大的木桶中已是熱氣騰騰,旁邊木台上擺放著一摞整潔的衣服,便笑道:“好了,你去,我自己來。”緋雲笑著拉上厚厚的木門出去了。

片刻間張儀出來,散發大袖紅光滿麵,顯得分外精神。緋雲笑道:“快來用飯了,秦地肥羊燉,鮮美得緊吔。”張儀走過來一看,一隻大陶盆架在一隻小巧精致的銅燎爐上,陶盆中燉著一隻羊腿,雪白的湯汁翻翻滾滾彌漫出特有的羊膻香味兒,旁邊還配有一大盤幹黃鬆軟的麵餅。張儀嘖嘖感歎:“也是怪,老秦人硬是踏實簡單,連這名吃都是一肉一餅。大灑脫!大灑脫!”緋雲正跪坐在案頭盛湯,笑道:“吔,快吃吧,別嘮叨了。”張儀道:“秦人叫‘咥’!不叫吃。你看,大盤腿一坐,撈起一大塊肉骨頭大啃,這勁頭兒啊,唯一個‘咥’字了得!”緋雲咯咯笑道:“吔!就算叫‘咥’了,迷上秦國了,秦國沒有不好的吔。”張儀笑笑,隻顧大啃大嚼,咥得滿頭細汗,痛快之極。

一時風卷殘雲,一盤麵餅一盆燉羊已被張儀悉數掃盡。看看緋雲亮晶晶的目光癡癡地盯著自己,張儀拍拍肚皮笑了:“進了鹹陽,連肚腹也變大了,忒煞作怪也。”緋雲低聲道:“吔,看看甚時候了?一天一夜沒吃,能不餓麼?三年苦熬,都瘦得光剩下大骨頭架兒了……”張儀拍拍緋雲肩頭,關切疼愛地笑道:“小妹,隻要有這副骨架,大哥就撐得一片天地,來,笑笑了。”“我信吔。”緋雲點點頭,仰起帶淚的臉龐,粲然笑了。

突然,一陣整齊沉重的腳步聲從庭院中傳來。

緋雲猛然跳起,一柄雪亮的短劍已經從皮靴中拔出。張儀卻安然端坐,隻是凝神傾聽。隨即庭院中傳來蒼老的長聲:“秦公特使,太子蕩、太傅公子虔到——”張儀一怔,秦國太子他雖然沒有聽說過,但公子虔的大名及其在秦國的地位他卻是很清楚的。這兩人之中任何一位作為特使,都是最高禮儀了,如今兩位同來,在秦國簡直就等於國君親自出馬了。心念閃動,張儀還是沒有移步,隻是向緋雲搖了搖手,示意她收劍。緋雲也已經大體明白,便去收拾案頭食具。正在此時,門外傳來渾厚蒼老的聲音:“秦國太傅嬴虔,拜見先生。”

張儀聽得清楚,大步走了出來。

這座房子,是渭風古寓最為幽靜寬敞的一個院落,庭院中兩株老鬆一片竹林,中間夾著一片流動的大池,縱是冬日也是滿眼蒼翠碧綠。門前青磚小徑直通池邊車馬場,行動方便極了。張儀走到正廳廊下,看見車馬場排列著整齊的斧鉞儀仗和幾輛青銅軺車,青磚小徑的頂頭站著兩個極不尋常的黑衣人:一人須發如霜頭戴布笠麵垂黑紗,站在風中紋絲不動;一人黑衫無冠,高鼻深目黃發披散高大威猛,活生生一個胡人猛將。張儀心中暗暗詫異:這兩位人物並肩而來,當真是天下罕見。嬴虔麵垂黑紗雖然頗顯神秘,畢竟也是數十年老事天下皆知,也就不足為奇了。可這太子生得胡人模樣,天下可是從無傳聞,當真教人匪夷所思。驚奇歸驚奇,張儀絲毫沒有愣怔停頓,行進間遙遙拱手作禮:“安邑張儀,見過兩位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