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興亡縱橫(2)(1 / 3)

待樂羊一戰滅了中山國班師歸來,魏文侯大封樂羊於靈壽[175]之地,鎮守中山,享萬戶之民。但是,魏文侯從此卻對樂羊有了戒懼之心。樂羊深沉明睿,心知國君對自己有了猜疑,不動聲色,接著得了一種需要養息的重病,交出兵符並遣散了族中私兵,請準魏文侯回封地養息去了。族人皆以為樂羊正在功業之時,大是不解,幾位族老便來探詢激勵。樂羊笑道:“凡事成於一,敗於二,況天有二心也。”從此深居簡出,從來不過問國事。後來,魏文侯謀劃要奪秦國河西之地,幾次欲請樂羊複出,都終因睹師讚那支冷箭而不能釋懷,一直沒有成行。再後來,若不是吳起從魯國來投,魏國可能連一代霸業都難以為繼。公忠能三才具備的樂羊,終其一生都未能獲得魏文侯的信任,竟在長期鬱悶中盛年死去,臨終叮囑子孫:“我葬靈壽,莫回安邑。”

孟嚐君曾說給魯仲連一個故事:孟嚐君祖上曾經問過魏武侯後期的丞相白圭:“魏文侯名過齊桓公,而功業卻不及五霸,因由何在?”那白圭以商旅奇才做了魏國丞相,見識不凡,悠然答道:“魏文侯以學人子夏為師,以名士田子方為友,敬養賓客段幹木,此名之所以過齊桓公也。然則,對此三人僅私情而已,重用於國則疑。以私勝公,敬賢多疑,此文侯之短也。是故,文侯名雖盛,功業不及五霸也。”孟嚐君對魯仲連說,白圭這段話實際上是在說魏文侯與名將樂羊的故事,隻不過顧忌耳目而借用子夏等人之名罷了。

因了這塊說不出的心病,樂羊之後,樂氏族人從來不在魏國謀求功業了。到得樂毅成了兵家名士,毫不猶豫地投奔了衰弱的燕國,而不願留在盡管不斷衰落但卻遠比燕國強大富庶的魏國。這個樂毅,目下正在燕國執掌大軍,與燕王極是相得,先見他還是先見燕王,還當真是各有利弊。當然,最好是一次能同時見這君臣二人,然則,這樣也有一樣不利處:一旦碰壁,再也沒有了回旋餘地。魯仲連奔走列國,還從來沒有為如此一個細節如此細加揣摩過。畢竟,這是關乎齊國命運的大事,一個不慎出錯,便是戰火連綿,魯仲連如何能不格外小心?

思忖良久,魯仲連終是拿定主意:先見樂毅。

二、樂毅算齊見分毫

薊城東南坊,有一座六進庭院的府邸,是目下燕國炙手可熱的亞卿府。

燕國是周武王滅商後首次分封的最老牌諸侯,始受封者是赫赫大名的召公奭,周武王的弟弟。使燕人驕傲了幾百年的,正是這最嫡係的王族諸侯名號。也正是這個原因,燕國的一切都原封不動地保留了周人的習俗與傳統。都城建築也是一樣,薊城的格局幾乎一個鎬京翻版,隻不過規模氣勢略小罷了。與鎬京一樣,薊城王宮以外的街區都以“坊”劃分,而“坊”的命名則以王宮方位而定。東南坊,便是王宮東南的一片官宅區。這裏緊靠王宮遠離商市,一色的青石板街,街中大樹濃蔭,幾乎沒有尋常行人,但有行走,都是轔轔車馬,整個街坊幽靜得有些空曠。

令魯仲連驚訝的是,亞卿府門前車馬冷落,與遙遙可見的相鄰府邸的訪客如梭相比,這裏當真是門可羅雀。樂毅的亞卿之位與秦國當年的左庶長極是相似,職爵不是很高,權力卻很實在——領軍主政文武兼於一身。無論在哪個國家,此等實權大臣都是百僚矚目,更不說目下朝野皆知樂毅與燕昭王的莫逆情誼,如何府前車馬寥落?

“臨淄魯仲連拜見亞卿,敢請家老通稟。”盡管心存疑惑,魯仲連還是依禮行事,按照天下慣例,將這些門吏一律呼為“家老”。

“先生是魯仲連麼?”一個帶劍門吏從又窄又高的石階上噔噔噔小跑下來,當頭一躬,“請隨我來。”

“請問家老,亞卿知曉我要來麼?”魯仲連大是驚奇,盡管他與樂毅有可能相互聞名,但卻素不相識,也沒有通過任何人通連中介,如何這樂毅知道他要來?

“亞卿隻吩咐:臨淄魯仲連若來,請在府中等我。餘事小吏不知。”

“亞卿不在府中?進宮了麼?”

門吏卻隻一句“餘事小吏不知”,匆匆將魯仲連領進第三進正廳交給一個年輕的書吏,又匆匆回頭去了。書吏恭敬地一躬:“亞卿吩咐:事急,片刻不能回府,先生若欲等候,敢請書房消閑。”言下之意,若隻稍坐或不想等候,可在正廳上茶,也可以不上茶便走。魯仲連素來豁達不拘小節,聽罷哈哈大笑:“亞卿如此親和,不等卻是如何?”書吏一拱手道:“如此,先生請隨我來。”領著魯仲連出了正廳,過了一道門檻影壁,來到第四進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