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2)

深秋長夜,月色如水,平添幾分落魄與寂寞。

路過鄴城時,特別在鄴城逗留些時候。因為想在此處陪陪英兒。

英兒的墓塚在鄴城外十裏的襄陵。襄陵本是曹操尚還在世時,為早夭的孩兒立塚的地方,因為英兒還未及簈,所以葬在此處。

英兒去時,曹丕曾在墓塚旁簡易搭建個草棚,用於過來拜祭的時候小憩,沒想到一年未曾再來,草蓬上已經纏滿枯藤。

墨羚彧將馬拴好,過來清理縱橫交錯的藤梗,我則將附近的雜草清理幹淨。看眼前的光景,英兒的墓是許久不曾有人來過了,枯草瘋長般蓋過墳頭,將墓碑掩去半個。

我心疼,難受的流出淚來。

舍不得在人世間最後的時光就這樣碌碌而過,我就在草棚多住了幾日,白天陪英兒說說話,就覺得英兒仿佛還在身邊,一顰一笑都清楚的緊。

墨羚彧陪我幾日,突然感歎說,若是這世上有種醫術可以起死回生就好了。

我笑,若真的有難麼一種醫術,也隻會帶來禍事,哪裏會好了?長生不老若不是貪念,就不會有秦始皇派大臣訪遍天下尋求不死藥的愚昧了。

墨羚彧卻是看著我的眼光充滿憐憫。

我抽手捂住他的眼睛,忍受不了一個孩子的可憐,歎悠悠道:“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你們覺得我很辛苦,其實我卻不以為然。如今的我如魚得水,冷暖自知。是這輩子活的最真,最暖的時候。”

墨羚彧隻是站著,也不說話,輕輕推開我捂著他眼睛的手,表情凝重。

七日後,我們收拾好東西,打算趁著夜色往青山趕去。事實上,已經進入冷冬,霜華天氣有風,每每都刮得嗚咽難聽,荒郊野外更甚。路上行走寒意沁人心脾,沒有準備禦寒的衣物,我和墨羚彧都覺得放棄騎馬改為步行是眼前最好的禦寒方式。

打定主意之後,我和墨羚彧才從草棚鑽出來。才出來就驚覺遠處有人騎馬而來,仔細辨認之後,確定不是一人,而是一行人。

火光漸漸近了,可看清來人之後,我想躲已經是來不及。

終歸,我和他之間,逃不開也躲不掉,隻能糾纏不清下去。

微微垂目,等著馬上的曹丕走過來,心中閃過無數個見麵儀式,卻等他顫抖的摸著我臉頰的時候,相好的詞兒都不見了,隻剩下幹巴巴的詰問。

我問他,你怎麼能害死英兒呢?

曹丕的手在我臉上頓住,繼而捏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我抬眼,恨恨的看著他,“若不是你,郭照怎麼會恨我到如此地步?英兒是你害死的,我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

“你還活著?”

我冷笑,打開他的手,惡狠狠地大吼,“英兒是你害死的,是你害死了我的英兒!是你!”指著曹丕的手顫抖不已,為什麼還要讓我再見到他,如果再也見不到,我可以一直欺騙著自己,是因為我再也見不到了,我馬上就要死去了,無法為我死去的英兒報仇,可他又來了,有

在我麵前,那張美好的臉,那樣濃黑的眉。

‘哐啷’,我抽過他身後侍衛的長刀,狠狠地紮進曹丕的胸膛,鮮血噴濺在我的臉上,溫熱、粘稠。這是曹丕的血。

曹丕慌忙中伸手握住了長刀,我沒有紮進致命的地方。他不敢置信的看著我,嘶啞的質問我,“甄婉若,你瘋了?!”

我看著他的手沿著刀刃流出汩汩鮮血,渾身再沒有力氣,緩緩滑在地上。我懨懨的哭,揮手捂上淚眼,任眼淚猖狂。

“這一刀之後,曹丕,你我便兩不相欠了罷。”

我終歸是沒有勇氣殺了他,他不僅僅是負我的夫君,也不僅僅是害死女兒的父親,他還是這天下的君主,或者我殺了他,仍會有別的君主即位,可再也不會有他一樣的皇帝,何況,英兒已經死去了,我也是將死之人,就不能再把睿兒害苦了,他還太小,還需要曹丕的庇護。

“從今以後,你隻管做你的皇帝為萬民造福,而我,隻是一個平凡的百姓,不是你的夫人。隻是,”我定定心神,緩緩站起身來,將眼淚拭幹,道:“睿兒始終是你的孩子,無論如何,也再不要傷害他了。”

曹丕緩緩將沒入胸口三分的長刀撥出,冷冷的望著我發笑,“你刺傷了孤,以為孤還會讓你全身而退嗎?”

他的手上還嘀嗒著血液,身後的侍衛竟無一人動彈,我愣愣神,正要開口問他是不是打算將我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他卻搶先開口。

“來人呐,將刺殺孤的亂臣賊子拿下,不許放走一個!”

我左右看看,墨羚彧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也倒是虧得他跑得快,若是能跑出去,真希望這一次,再也不要來找我,不光是他,還有墨竹。回過頭來,自己已被侍衛拿下,我凝視著曹丕,道:“這一次,一定要確認我真的死去,我也不想再活過來第二次了。”

曹丕身子一震,看著我的眼神盡是悲傷。許久,他才捂住胸口,像是受到什麼刺激般劇烈咳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