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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怎麼寫?
文章可教嗎?
有人說,文章不可教。
我不同意這個未加證明的決斷說法。
我一直認為,文章與世界上的任何一門科學、任何一門技藝一樣,都是可教的。然而,後來寫出頭的一些作家當中,卻有許多人在說文章是不可教的。對此,我總懷疑他們的動機:這是說文章乃是天才之人才能寫就嗎?這是說他們絕非等閑之輩嗎?我的疑惑是:又正是他們這些人,卻一直在向人們津津樂道地大談特談文章之道。既然你認為文章是不可教的,你又談什麼文章之道和文章技法呢?古往今來,大文章家們又有誰沒有談過此類話題?又有幾個沒有留下一本、幾本的經驗之談?其實,文章家們在寫作過程中一直都在琢磨文章之道,並且總結出了許多文章之道,傳給後來人。有些道,後來還成了法。後來的寫作者們又有誰沒有接受過前人留下的“道”和“法”?又有誰是光靠自己的稟賦和摸索就寫出好文章來的?
世界上沒有什麼神秘的東西是不可傳授的,文章也不例外。
我這麼說,並不是在否定天分的作用。就像這世界上的任何工作一樣,肯定有人天分不俗,會幹得好一些,而有人則天分不足,會幹得差一些。但這絲毫也不能成為文章不可教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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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確實也有一些寫作教條是害人的——簡直就是草菅人命。
當下中國,中、小學生拒絕、厭惡寫作,已是很廣泛的事情。原因很多,而其中大概有這樣一個原因:與那些僵死的、古怪的甚至變態的寫作教條有關。這些教條根深蒂固於一些成年人的大腦裏,然後他們按這樣的道法去教那些天性自由開闊的孩子寫所謂的文章。這些教條猶如捆綁的繩索和囚禁的樊籠,使那些孩子最終將寫作看成了一件痛苦不堪的事情。
我不敢說這個世界上會有一種讓所有孩子都樂於寫作文的方式,但我敢說,這個世界上肯定會有一種不讓所有孩子一提到寫作文就感到痛苦不堪的方式。寫作文也是一種寫作──初級寫作。寫作本應該是一件賞心悅目、十分愉快的事情。舞文弄墨,會使他們獲得一種精神上的快意。
而這種種模式之中,有一個模式是最要人命的。它最大的弊端在於犧牲寫作個性,不給想象力留下施展的空間。這一模式表現在寫作手法上就是在一種完全格式化了的框架中來完成所謂的寫作。以敘事性的寫作為例,這種格式就是:見景→入境→抒情→升華→煞尾點題。這是一般的中、小學的作文寫作的基本模式。這一模式經一代又一代地承續與流傳,已成為一般中、小學作文寫作的唯一模式。這一模式表現在寫作內容上,就是在極其有限的觀念之下來確定文章的主題,大千世界,所有一切,都生拉硬扯到這些屈指可數的幾個主題之下,結果既使世界的豐富性無法得到呈示,也使有多種解釋的可能成為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