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悄悄的隱入雲霧後,光線忽的暗了一些,熏衣回過神來,然而一回頭便看見了房門外的江昱聖。

朦朧夜色裏,長身玉立的男子氣質軒昂,銀衫比月光耀眼,仿佛是踏雲而來的仙人,淡泊著這世上的一切。

“失禮了。”熏衣一改失落神情,禮貌的起身笑笑。

江昱聖這才記起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前所未有的感覺有些不自在,抬步走近了房間。幸而逆光的臉沒有出賣他些微的窘迫,隻是讓房內顯得很安靜。

“江樓主……?”熏衣走近一些,覺得江昱聖有些不對勁。

月亮從雲後探出了頭,卻見眼前的男子依然如平日那般的不可一世和桀驁不馴,彌漫著霧氣的雙瞳和微勾的嘴角,讓熏衣懷疑方才是自己看走了眼。

待江昱聖坐下,熏衣親自手執茶壺,優雅的給兩人的茶盅滿上。

“你……”

“你……”卻是同時開口。

還真是有些尷尬,連一個合適的稱謂都找不到。江昱聖嘲弄的笑了笑道:“你先說吧。”

熏衣也不推辭,頷首柔聲道:“婚事你準備吧,我的事已經辦好了。”

就這樣麼。

江昱聖嘴角依舊彎著,心裏卻突然莫名的不悅起來。她怎麼可以這麼的雲淡風輕,就這一句話完事了麼,沒有不情願也沒有喜悅,仿佛是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還有,”熏衣突然又開口道,“謝謝你。”

“……你不恨我麼。”江昱聖嘴角勾著永世不變的弧度,眸子裏一片涼意,一口飲下杯中的茶。

“很公平,不是麼。”想起早昔越發紅潤的臉色,熏衣搖搖頭,嘴角噙著笑意,反問道,“那你呢,你想說什麼?”

“其實我……”江昱聖望著燭火下熏衣誠懇的雙眼,微微遲疑了一下,忽的笑道,“樓裏有事,我明早就起程回去,你好好打點一下,阿怒和手下會護送你前來。”

“好。”熏衣無瑕的笑著,點點頭。

江昱聖嘴角再次彎了彎,離去前,一字一句道:“一言為定,我等你前來。”

“等等。”白衣女子卻在身後叫住了他。江昱聖心裏升起些許可笑的期待,回頭深深望住熏衣,卻見熏衣有些為難道:“我能不能看一看你的含光?”

從她見到江昱聖第一麵起,男子總是來去利落,並不曾看見隨身佩劍。因此她很是好奇,那聞名天下的絕世好劍,究竟被男子藏在哪裏,又是何模樣。

“含光嗜血,不可輕易示人,往後有機會,再給你看可好?”江昱聖笑笑,隨口道,“往後有的是時間。”

這曖昧的言語,讓熏衣臉驟然一燙,自知有些唐突。

……

走出梨苑,回望著月色下的庭院,鼻端還縈繞著女子房內淡淡的香氣,江昱聖的笑意一點點隱沒,冷漠一點點的染上眼眸。

不是因為我,是不是我都沒關係吧。任何一個擁有暗羅鼎的人,你都會這樣對他笑的吧。

那麼關於以前的,我什麼都不告訴你,重新認識一次的話,你會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呢。

你會不會,有一天想起今日會是心甘情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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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苑的清晨,鳥語聲聲。

早昔回憶起昨日發生的一切,隻覺得心裏空空蕩蕩,腦子裏一片恍惚。依稀眼前還有“蘭草別苑”的字樣,卻如夢境般不真實。

再想到熏衣昨晚對他說的話,少年搖搖頭,不可以就這樣算了!

早昔不甘心的從床榻上坐起身,有些過長的暗紅劉海掃過眼眸,眼眶還殘留著泛紅的淚痕。少年粗略的係好長發,換上一件緋色長衣,便急著向梨苑趕去。

一個時辰後。

梨苑之內氛圍凝重,弟子們低頭站立,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而早昔立在熏衣跟前,一動也不動,神情十分悲傷。

“姐姐,你答應過不和昔兒分開的……”已經近似於喃喃自語,早昔的眼圈開始泛紅。

“我出嫁之後,你就是萬嫣宮的新任宮主,宮內的一切事宜,木姨會輔助你的。”熏衣仿佛聽不見早昔的懇求,冷冷的說,“記住不可以任性,不要給大家添麻煩,也不要隨意動武,姐姐不喜歡昔兒見血。”

“我不聽我不聽!”少年的聲音渾濁起來,哽咽著。

熏衣張了張檀口,卻再也說不出話來,隻是眸子裏慢慢氤氳起了淚水。

幽蘿一見那淚水,倏然一驚,心道熏衣莫非忘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