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請聽我一言。”

“木姨?”早昔聞言看向綠衫婦人。

熏衣身子一僵,警覺道:“木姨,不可亂言。”

幽蘿點點頭道:“你姐姐總歸是要嫁人的。今天不嫁,明天也會嫁。不嫁給江樓主,也會嫁給另一個男人。隻是時間早晚、婚配與誰的問題。”

“如今天下一眼看去,能配得上你姐姐的,也隻有這江昱聖了。江昱聖主動提親,不知有多少名門閨秀千金佳麗,是在嫉妒著你姐姐。”

“既然少主身體好了起來,自然該替姐姐分憂,擔當起宮主之位啊。”言畢,幽蘿意味深長的看向少年。

早昔的神情漸漸平和下來,眼裏的絕望,也較方才淡了一些。木姨的話雖聽著合情合理,卻又似乎有哪裏不對,可他隻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抓不住頭緒。

“昔兒,”熏衣再次開口,帶著淒然的哭腔,“是姐姐太自私了,你能體諒我嗎?”

“不要哭,”早昔心裏一疼,不及再細想,上前將姐姐擁進懷裏,“是我不對。”

熏衣愣愣,在早昔溫暖寬敞的懷抱裏,仰頭看著少年完美的臉龐——

曾經一直是她這樣抱著他,可不知何時卻已經換了位置……昔兒他,已經長大了啊。

早昔習慣性的將頭埋在熏衣的頸脖間,嗅著自小熟悉的香味,顫聲道:“昔兒聽你的話就是。”

熏衣欣慰的一笑,脫離早昔的懷抱,柔聲道:“昔兒幫姐姐看看嫁衣吧,選哪件更好呢。”

弟子們見狀也喜笑顏開起來,將準備好的嫁衣呈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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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姐姐,這件很漂亮哎。”早昔提著一件做工精致的淡紅色的嫁衣,興奮的在自己身前比劃著,“姐姐穿這衣服一定最美啦。”

“是麼,”熏衣玩笑道,“怎麼我覺得早昔穿著更好看呢。”

早昔一愣,然後生氣的鼓起腮幫,一群女弟子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其實宮主還是穿白衣好看。”幽蘿難得也插句嘴。熏衣意外的望向木姨,忽覺得眼睛驟然一疼。

“宮主?”幽蘿神情一斂。

“去去去。”早昔不睬女弟子們,忽覺奇怪的慌亂漫上心頭,強烈的預感讓他回頭看向熏衣。

“昔兒,姐姐最近都沒怎麼休息好,有些累了。”熏衣微微一笑,看來並無不適。

“那我守著你睡覺吧。”早昔咪咪笑。

“你呀,也給我回去休息去。”熏衣推推早昔。早昔猶豫了一下,這才領著女弟子們不情不願的走掉了。

望著少年的紅色身影消隱在苑子口,熏衣卻仿佛力氣耗盡般的閉上眼坐了回去。

“宮主,很疼麼。”幽蘿焦急的扶住她。

“是。”熏衣抽著氣,咬著牙,額邊竟然汗珠點點,“似乎有些不妥。”

幽蘿扶熏衣回到床榻上躺下,白衣女子一麵咬牙吸氣,一麵闔眼沉吟道:“木姨,不是說應該無大礙了麼。”

“當時看來是這樣的。”幽蘿遲疑著,“不過——”

“不過如今惡化了對麼。”熏衣淡淡道,唇邊竟浮現一絲笑意。她從小獨當一麵,自是堅強過常人,越是絕望反而越能笑出來。

“時間已經不長了。”幽蘿不忍的點頭,擔憂道,“我之前試想到了這一情況,因此將九冥花的藥渣留下來,做了些藥丸。”言及此,幽蘿頓了頓,猶豫道,“但這也隻是能拖延病情,並不能根治。”

熏衣接過幽蘿手裏的素色錦囊,掂量到裏麵剩餘的三個藥丸,卻淡淡笑道:”那麼剩下的時日是多少?“

“……最多三個月。”

“足夠了。”熏衣笑的明媚動人,“一雙眼睛換一條性命,沒什麼可悲戚的。”

九冥花本是邪物,天性喜血,而上任宮主花吟梨窺知其性後,臨死前給熏衣囑咐的,便是唯一可用的煉藥之法——

那是最最殘忍的手法,必須用處子的眼眸之血,滴入花根才可。

閉關之前,熏衣曾和幽蘿琢磨了一套法子,利用穴位和經脈,既可以取血又能減小失明的機會。

不過在她心裏,早昔勝過任何人事,那麼不惜一切代價,她也要完成這個心願。隻要早昔能夠活命,就算運氣不好雙目失明,她也無怨無悔。

三個月的時間,已經算是奢侈了啊……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