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一刀心裏又是一震:“你見過長勝將軍?”
侍者說:“是啊,我見過兩次呢!第一次長勝將軍喝醉了,是我背著他到了臍穀的!”
黑老者笑道:“他豈止見過長勝將軍,明天他還要當長勝將軍呢!”
小李一刀驚奇地說:“是嗎?”
黑老者說:“不知是那個寶貝給咱的艾黃二老板建議的,說這小子像長勝,化點裝一點問題都沒有!明天重陽節他就要代替長勝登台了!”
小李一刀仔細看了看侍者,他確實與長勝大哥很有幾分相像呢!他盯著侍者說:“你真的喜歡我,也喜歡長勝將軍?”
侍者點頭說:“我真的喜歡你,和長勝將軍。”
黑老者突然問道:“那麼你喜歡不喜歡我呢?”
侍者撓著頭說:“也喜歡,不過不如喜歡這位將軍或博士這麼緊!”
黑老者哈哈大笑,對小李一刀說:“你看這位傻小子,他說的倒是實話!”
小李一刀心中一陣感動。侍者“啊”了一聲,轉身朝樓下跑去,不一會,他端著小李一刀的蘋果酒,兩盤小菜,和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麵上來了。
小李一刀捉起筷子吃麵,吃了幾口後,突然想起了什麼,說:“你不是叫小紅嗎?怎麼你黑大叔叫你小草?”
侍者說:“我黑大叔說我流離失所,沒了身份,現隱居草野,就改名為小草。”
小李一刀沉吟道:“小紅多好啊,為什麼要改成小草呢?”
黑老者詫異地問道:“莫非這有什麼忌諱嗎?”
小李一刀笑了笑,說:“有一個叫何來的詩人曾寫過一首詩,叫《小草和風兒的絮語》。後來有人說這首詩其實是一個古老的讖語,如果真有一對叫小草和風兒的人相遇,將一語成讖,兩人要經曆遍愛情的生死痛苦。”
黑老者說:“如果是命定,那也是逃不掉的。”
小李一刀歎息一聲,然後繼續吃麵。這時黑老者突然對小草說:“小草你隻知道長勝,你知道不知道小李一刀?”
小草說:“小李一刀?我不知道呀。”
小李一刀抬起了頭,看著兩人。
黑老者對小草繼續說:“小李一刀也是天下有名的人物,你如果能拜他做大哥,你小子將一輩子受用不盡!”
小李一刀心中又是一震,接著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隻見小草驚慌地說:“拜小李一刀做大哥?小李一刀?就是這位將軍或博士?”說完,他傾金山,倒玉柱,撲嗵一聲跪倒在地,喊道:“小李一刀大哥!”
就在這時,隻聽門口有人冷冷地說:“誰是你大哥?誰又是小李一刀?”隨著話音,一個人已閃身而入。
隻見這個人穿的也是黑色長勝服,長得更是與小李一刀一模一樣。小李一刀看見他後,呼地站了起來,兩人轉著圈相互打量著,轉完一圈後,饒是極富閱曆的黑老者,也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兩人隔著小幾坐了下來,依然相互對視著。小李一刀看得出這個新小李一刀又長了,長得更勁健,更有力,眼神更鋒利,嘴角戾氣更深。啊,東方飛刀說得對,這個小李一刀是屬於吃肉的,他居於生物鏈的頂端,所生才這般長勢驚人。小李一刀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另一麵竟是這個樣子,他厭惡憎恨這個人,但卻無可奈何地要接納這個人,就像你無可奈何地接納自己患的病或是畸形的器官一樣。
但新小李一刀看小李一刀的眼神卻全然是鄙視,這種鄙視因自己的茁壯成長而越來越深,這種鄙視使小李一刀都有些自慚形穢。最後新小李一刀首先開口說話:“你還打算活多久?”他的聲音與小李一刀一模一樣,但語氣卻與他的話一樣陰冷地寒人骨髓。
小李一刀沒想到他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新小李一刀接著說:“再別給小李一刀丟人了,把咒語告訴我,我給你體體麵麵地送終吧。”
小李一刀依然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新小李一刀又說道:“咒語是什麼?”
小李一刀這才說出話來:“你不知道嗎?”他的聲音因喉嚨發緊而變得幹澀。
新小李一刀說:“我要是知道,你還能活到今天?”
小李一刀這時心中突然一輕,他知道了新小李一刀也是有弱點的。他搖了搖頭,拿過一隻杯子,給新小李一刀倒了一杯酒,說:“咱們相逢也是不易,也喝杯酒吧。”說完他先端起了自己的酒杯,看著新小李一刀,這時他的目光已變得像一個母親對自己的逆子那樣的無奈的憐愛。
新小李一刀冷冷地鄙夷地看著小李一刀半晌,最後好像受不住那種憐愛似的也端起了酒杯,兩人輕輕地碰了碰,舉杯喝了起來。
小李一刀正仰脖喝著,突然新小李一刀的酒杯下落,而他的雙手已鷹爪般抓向小李一刀的咽喉!
兩人心意相通,小李一刀忙向後閃去,但新小李一刀卻更加快捷,他的雙手抓住了小李一刀的咽喉,厲聲喝道:“咒語是什麼?”
小李一刀咽喉被扼,陷入絕境。新小李一刀再次喝問道:“咒語呢?”他看見對方依然不屈,他戾氣大作,雙手直掐下去,要將小李一刀掐死當場。
這時小草一記崩拳朝新小李一刀的後心打來,新小李一刀頭也不回,一記蹶子腿向後踢去,正中小草的胸口,小草在小李一刀無聲的驚呼中被踢得向後翻飛起來,直翻了一個後空翻,但他落地時卻是以三體式穩穩當當地落下,小李一刀又欣喜地無聲地喊了一聲,黑老者也嘿地喊了一聲。
這小草剛一落地,便又是一記崩拳轟然朝新小李一刀打去。新小李一刀又是一記蹶子腿向後踢去,這一次小草被踢得向後空翻了三圈才落了地,但他落地時仍以三體式穩穩站住。
乘著小草這兩記崩拳,小李一刀的雙手反攻,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拚起了內力。
小李一刀看見小草又要樸上來,忙大聲喊道:“兄弟不可!”他知道如果小草惹得新小李一刀動了殺心,以自己現在的功力是難以保護他的。
小草一愣,停住了手。小李一刀這樣一喊,卻又使自己處於下風。
現在小李一刀才知道了新小李一刀的功力的是怎樣的進展神速,對方現在的功力是自己一直渴望卻永遠達不到的。小李一刀也明白了一個人的陰陽兩麵有著種何等的宿怨啊——這宿怨因為與生俱來,又一直在搏鬥,這種搏鬥是刻骨的,絕望的,因為它茫茫無盡,一直要等到生命結束才停止,所以它積蓄起的勢能如此刻骨,如此絕望,如此茫茫無盡啊。小李一刀也知道,這種搏鬥隻有一種後果,就是同歸於盡,隻是先死和後死的區別。
就在兩個小李一刀生死相搏之時,窗外飄來了一陣歌聲,這歌聲像純銀一樣純淨,又像純銀被剪碎的傷口一樣淒傷,歌聲中充滿了純銀般的渴望,這是情人呼喚情人,又像母親呼喚兒子一樣:
把蘆葦還給我
我還你一村蘆花般的大雪
小李一刀說道:“啊,歌歌……”在他充滿死亡的心中湧出了一股柔情,他已抓住死亡的手鬆了點。而新小李一刀眉頭一皺,他對這歌聲似乎有種嫌惡和恐懼,因此他的死亡之手也鬆了點。歌聲繼續唱道:
把蘆花還給我
我還你一村葦席般的月光
小李一刀心中的柔情越來越濃,他的手越來越鬆。而新小李一刀的眉頭越皺越深,他的手也越來越鬆。
歌聲越來越近:
把葦席還給我
我還你一座水一般的村莊
兩人幾乎都停止了發力,歌聲越來越響,幾乎就快要到窗下:
把水還給我
我還你一首阿嬌唱的歌
新小李一刀似乎已難已忍受這歌聲了,他突然雙掌一收,再向小李一刀拍去,小李一刀連忙以雙掌相迎。新小李一刀借著兩人的掌力,向身後的窗戶飄去,他躍出了窗戶,沿小巷疾奔而去。而歌歌的歌聲緩慢卻又執拗地向那個方向追尋而去:
把阿嬌還給我
我還你一路滴血的我
純銀般的歌聲飄蕩在小巷裏,餘音良久,才漸漸消失。這時小李一刀已淚水涔涔而下。
小草見小李一刀哭了,連忙上前問道:“大哥,你沒事吧?”這時隻見沙授像黑色的閃電一樣躍入屋子,他問道:“兩位小李爺,沒事吧?”他平靜的聲音掩不住惶恐不安。
小李一刀先對沙授說:“我們沒事,你下去吧。”等沙授退了下去,他才對小草說:“好兄弟,你救了大哥的一條性命!”他抹去淚水,拉住小草診了診脈,看了看他的胸口,發現他居然無事,不禁心中稱奇。
黑老者對小李一刀說:“此子身體異常結實,是塊好璞玉。隻要能琢開心竅,便是個大器啊。”
小李一刀卻低聲歎道:“璞玉好,渾渾全全最好啊。”
黑老者問小草道:“我都分不清他們兩人,你怎麼認出的?”
小草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知道哪個是我的真大哥,哪個是我的假大哥!”
黑老者卻低聲歎道:“傻小子啊,我看兩個都是你的真大哥。”
他聲音很小,小草沒在意,但小李一刀心中卻又是一震,他明白這個黑老者著實不凡。
這時大門外又傳來了一陣喧嘩,黑老者對小李一刀說:“還得請博士上去避一避,敝東家大駕光臨了。”
小李一刀點點頭,走上閣樓,這次他沒出窗子,而是坐在暗處,看著下麵。
值班室的門被“咣”地一聲推開了,走進了一隊皮球般滾圓的金葡菌來,他們的頭兒名叫黃皮,他大馬金刀地“嗵”地一聲,一屁股坐在了黑老者的椅子上,然後說;“嘿,老黑頭,準備得怎麼樣了?”他一邊說,手裏的鞭子一邊兀自抽打著自己的長靴。
黑老者沒有吭聲,隻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黃皮不自在起來,他把翹起的腿放了下去,聲音也放低了點,說:“黑先生,你們準備得怎麼樣了?艾黃二老板就要親自來看了!”
黑先生依然沒有吭聲,他連眼皮都搭拉下來了。
黃皮又坐得端正了些,又放低了音調說:“黑老先生,咱都是黑道上走的人,守的是黑道上的規矩!黑伯爵大帥的時候,咱聽他的;您主事的時候我聽您的;現在艾黃二老板當家,咱當然要聽他二位老人家的!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