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半,食堂和往常一樣地安靜,空蕩蕩地隻有幾個學生坐著。小桑靠在四號窗口裏麵,目不轉睛地盯著食堂大門,手中的勺子緊緊握著,手背上幾乎擠出青筋來。
一陣夏日特有的風吹開了掛在食堂大門上的塑料條,她來了,和一周前一樣的老舊校服,麵上依舊清冷灰澀,不著實地般地飄向了四號窗口。
她抬起頭,藏著死水的一雙眼愣愣地盯著小桑,嘴唇蠕動,道:“一份青椒肉絲。”
“好。”
小桑抬起手,頓感那勺子有千斤重,將飯菜推出窗口的刹那,小桑一下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這才發現這個女生的手腕竟是如此詭異的細小。小桑低著頭,隻緊緊握著,嘴唇顫抖著怎麼也張不開,一顆汗水從他額頭滑下,滑至尖尖的下巴,滴落在瓷磚上。
“你想說什麼?”那女生開口道,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想象的冰冷,就像一個死人在對著自己說話那樣的死氣沉沉。
這句話仿佛就在小桑耳邊響起,他似乎還能感受到從她嘴裏呼出來的氣息,噴在自己臉上,立刻結成了冰。
“你……你為什麼……一周後才出現?”小桑低著頭,或者說他不敢抬頭。
“傷了人,自是要避避風頭的。”
“為什麼傷人?”小桑忽的抬起頭,皺著眉頭問道。
“你難道不覺得,那眼球很熟悉麼?”女學生靠近了些,那些字從她蒼白的嘴唇中一個一個蹦出來,像蟲子一樣爬進小桑的耳朵裏。
小桑從沒好好看過她的眼睛,隻覺得她全身上下都環繞著一股活人不該有的死氣,現在靠的近了些才發現,她的瞳仁裏竟是一片可怕的白色,不像尋常人那樣有著一圈一圈的界線,這讓小桑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無底洞,不停地往下墜,往下墜……
“桑若,還記得麼?”她軟綿綿的聲音從頭頂傳了過來,小桑猛地打了個激靈,手下意識地一抖,腳下一軟,往後退了一大步,才從剛才無盡的黑暗中退了出來。
麵前的那個女生笑著,一如兩周前那個女生被挖眼球時小桑看見的笑容,那般詭異,那般寒冷,那般令人恐懼。她雙手一伸,端著她的青椒肉絲轉身而去,任由小桑一個人站在四號窗口裏麵,急劇地呼吸著。
“小桑,你怎麼了?”許久許久,當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耳朵的時候,小桑才緩過神來,扭頭便見陳師兄一臉關切地望著他。
“陳師兄,她……她知道我的名字。”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小桑一把握住了陳師兄的手,指著女學生經常坐的位置,切切說道。
“誰知道你的名字?”陳師兄順著小桑的手指望過去又扭過頭來,一臉的莫名其妙。
“就是她呀,那個老是穿著奇怪校服的女生!”小桑這個時候特別痛恨陳師兄的後知後覺,可當他扭過頭去看那個位置的時候,卻見什麼人都沒有,食堂還是之前那個樣子,零星幾個學生坐在那裏耳語著什麼。
“不見了?”小桑喃喃著,瞪大了眼睛,環顧著整個食堂,腦袋幾乎要從四號窗口裏伸出來。
陳師兄又像是領悟了什麼似的,拍了拍小桑的肩膀,很是擔憂地說道:“我知道你這一邊上課一邊打工的很辛苦,要不我準你假回去休息幾天?順便也可以想想以前的事。”
“什麼事?我做過什麼?”小桑撓了撓頭,有些迷茫。
豈料,原本和顏悅色的陳師兄聽了小桑的話,竟然皺起了眉頭,雙手抓住小桑的肩膀。對小桑來說,陳師兄那十根手指就跟鋼筋一樣直直插進了他的肉裏,他從不知道陳師兄的力氣居然這麼大。
“我說,你就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嗎?以前的事,以前你做過的事!那些女生,那些眼球!”陳師兄瞪大著眼睛,幾乎要把眼珠子也瞪出來貼到小桑臉上。他整張臉都慘白慘白的,那一雙瞳孔裏什麼都沒有,隻有一片茫茫的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