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走後的那一天晚上，初夏一個人站在梨樹下，一直站到了第二天早晨。
就那麼背靠著梨樹，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半張臉，捏著一片雪白的梨花瓣，靈一打開書苑大門的時候，就被初夏這個姿勢嚇著了。
“初夏，你在那兒幹嘛呢？”靈一大喊。
初夏低頭，並不回答。
靈一微皺著眉頭，慢慢靠近她，小心翼翼地輕聲叫了叫她的名字，拿手指捅了捅她的肩膀。忽的，初夏就這麼筆直地倒了下去，嚇得靈一一顆小心髒差點當場跳出來，慌忙抱住她之後，一探鼻息，平穩而均勻，還帶著很小聲的呼嚕聲。
“呼……”
鬆了口氣，這女人居然就這麼睡著了，靈一想把她搖醒，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打橫抱起，直接送回房間。初夏全身冰涼，靈一怕她感冒，一下給她蓋了兩層棉被，不過摸了摸額頭，幸好還沒發熱。
輕輕關門離開，轉身，嚇！
“你醒了？”靈一瞪大了眼睛。
是了，麵前正站著蓬頭垢麵的司城青，雙目無神，透著濃重的呆滯，朝靈一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初夏的房門，用極其沙啞的聲音問道：“初夏怎麼了？”
靈一顯然被司城青這樣的聲音給嚇到了，隻不過睡了十幾天沒說話罷了，一開口竟然是這樣年邁的聲音。如果不看臉的話，甚至能讓別人以為這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的聲音，太特麼驚悚了。
“初夏隻是有點累睡著了罷了，不礙事。不過你剛醒，還是先去坐一會兒，別急著起來。”靈一溫柔說著，扶著司城青仍舊搖搖晃晃的身體走向客廳，但是一看到客廳變了樣子，靈一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來，不過幸好司城青沒怎麼注意。
那天之後，靈一就夥同薑堂等人，把客廳來了個徹底大翻新，不僅天花板重新粉刷了，連那兩隻舊沙發也扔到廢棄回收站去了，買了新的，比之前的要軟乎很多。司城青往下一坐，整個人就陷了下去。
看著司城青，他的胸膛起伏得有點快，呼吸還是很不暢，臉色依舊蒼白。他穿著成套的格子睡衣，赤著腳，如同一隻受了傷的小野獸縮在沙發裏。靈一給他倒了杯熱水，拍著他的肩膀，一雙眸子滿是溫柔，慈祥得像在看著自己的孩子。
“初夏看見你醒過來了，一定會很開心的。”靈一打破了沉寂。
司城青抬起頭，嘴唇慘白地扯出一個笑容。有表情了，這代表情況還不壞。拍了拍他的腦袋，靈一便進了廚房，說是給他做些米粥，容易消化，司城青很乖地點頭，捧著熱水，繼續縮在沙發裏。
中午的時候，薑堂和師心峯跑來蹭飯吃。那個時候的司城青雖然身體仍舊虛弱，但是勉強恢複到平常狀態的百分之五十左右了，恢複速度很快，但靈一還是不許他吃太多油膩的東西，直到傍晚的時候，初夏才醒來。
一見到司城青站在客廳裏，初夏立馬就濕了眼眶，迅速衝過去，一下抱住了司城青的後背，嘴裏嘟嘟囔囔說著一些含糊不清的句子，眼淚從眼眶裏劈裏啪啦往下掉，全都滲透進了司城青本就單薄的衣衫裏。
司城青沒有回頭，感受著背後人的微微顫抖和熟悉的體溫，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輕輕握住了初夏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輕聲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初夏搖頭，哭腔濃重：“是我說對不起才是。”
又過了一些時日，司城青身體恢複如初，隻不過當他想要握緊拳頭的時候，會發現自己根本握不起來，就連扛一袋米上樓這麼件小事都得要靈一幫忙，濃重的挫敗感在心裏滋生，恍如廢人。
雖然他不說，總是淡淡地笑著，但他眼中藏不住的失落在靈一看來是那麼明顯。每次，靈一都扭過頭去，假裝做自己的事情，假裝看不見他在笑，那樣的笑容實在太刺眼太讓人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