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榻而眠,雖不是第一次,但這一次是真的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姚遠的房間是朝東的,所以當清晨來臨,太陽升起,第一縷陽光便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江安瀾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了那束光照在他們的腳邊。她的腳露在花色的毛毯外麵,在陽光下幾近透明。
真好。
江安瀾這樣想著,然後安逸地看著那束陽光在床尾慢慢移動。
姚遠醒來的時候,房間裏沒其他人,身上的衣物是昨晚穿的家居服,然後聽到洗手間裏有聲音,看到旁邊床頭櫃上的男士手表和黑色iphone,總算是確定了,原來昨晚上那場“和好”真的不是夢。
她腦子裏一時還是有點空蕩蕩的,卻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還是走到了一起。
過了好半晌,姚遠下床,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外麵陽光燦爛。
江安瀾從浴室裏出來,隻是簡單地洗漱了一番,卻讓人感覺一身清爽。他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說:“早安。”
姚遠是在後來兩人吃早飯的時候,才看到他給她夾菜的右手小手臂上有兩條淺淺的傷痕,不由皺眉問道:“你手怎麼了?”
江安瀾也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並不在意地說了句:“沒什麼,被我爸用鋼筆打到的。”
姚遠又想到他改姓那事,想起江傑母親的說辭,“你真的以後不姓江了嗎?”
“嗯,身份證上會改用我母親的姓氏,我們的孩子以後可以姓秦,也可以姓姚,不用姓江。”
姚遠終於無話可說了。
而江安瀾在看著她低頭吃東西的時候,想起來這裏之前的三堂會審,父親的毅然反對、大伯的不讚同、奶奶的為難,最後爺爺放了話:“小五,你爸不同意,你同樣不肯讓步,那還是我來定吧。對外,你就一直叫江天,身份證上的‘江安瀾’,你要改,便去改吧。”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姚欣然一早去堂妹的住處,她有備用鑰匙,所以是直接開門進去的,結果一進門就看到了在收拾餐桌的江安瀾,一下就蒙了。而江安瀾聽到聲音回頭看到人,隨意地點了點頭,拿著碗筷便進了廚房。
早飯是兩人一起做的,做飯他是會點,但洗碗,老實說真沒洗過,但江安瀾想著今時不同往日,所以也就卷起袖子,開了水龍頭,摸索著洗了起來。
姚遠剛回房間接了通電話,是奶奶打來的,出來時就看到傻站在門口的堂姐,以及廚房間裏那道背著光的身影似乎正在洗碗,也一下有點不知所措了。
“姐。”姚遠叫了一聲。姚欣然下一秒就走了過來,抓住了她的手,壓著聲音說:“他怎麼在這裏?你們倆……”
姚遠心想,既然決定要跟他在一起了,也沒必要遮掩什麼了,就點了點頭。姚欣然當場伸出食指戳她額頭,“搞什麼?不是說……他不是那家的人了嗎?他是不是威脅你了?”
裏麵哐啷一聲響,打斷了兩姐妹的談話,姚遠馬上回頭去看,地上摔碎了一隻碗,江安瀾正要俯身去撿,她跑進廚房拉住他,“我拿掃帚掃。”
江安瀾笑了笑,“不好意思,回頭賠你一整套吧。”
姚遠無語,她去廚房的角落裏拿掃帚簸箕清掃碎片的時候,江安瀾洗了手走到了客廳裏,姚欣然還站在那兒,他輕聲說了句:“我跟小遠的事,你還是別管吧。”
一向大大咧咧、能言善辯也從不懼怕惡勢力的姚欣然,竟然被這一句輕飄飄的話給堵得一下不知如何回嘴了,隻覺得眼前這人,本性的的確確是唯我獨尊的,以前見他的時候,他都還算客氣,那是因為沒觸犯他什麼。
“她是我妹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知道她是怎麼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嗎?”
江安瀾看著自己的手指,剛洗碗時水溫沒掌控好,被燙得有些紅腫,“我不知道,但我能保證以後讓她過得好。”
姚欣然知道,這話他不是說給她聽的,甚至,他也不會說給姚遠聽。
姚遠出來時,就見堂姐走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下,然後打開了電視機。江安瀾轉頭衝她一笑,“收拾好了?”
其實對於眼下這局麵,姚遠是有點束手無策的,“要不,你們倆看會兒電視?我去把衣服洗了。”
姚欣然當即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行了行了,我走了,你有空再聯係我吧。”
“姐。”
姚欣然看著江安瀾,說:“請記住你說過的話。”然後對姚遠擺了下手,“走了。”
姚欣然可謂來去匆匆。
門一合上,房間裏安靜了一會兒,直到江安瀾說:“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中午,江安呈給他堂弟送來了兩套衣物,在姚遠樓下遞給堂弟的時候,他問:“看看,還差什麼不?”
“沒了,謝了。”
江安呈扯開嘴角,“兄弟之間客氣什麼?”
江安瀾點了下頭,“我上去了,有事打我電話。”
“行,我也有事情要去辦。”
兄弟倆很幹脆地道了別。江安呈一上車就接到母親的電話,問他小五是不是在他那兒。江安呈看著後視鏡,撥了下自己打著啫喱的頭發,“媽,二叔家的事兒,您就別攪和了。”
“他在江濘市房子都買好了?”
“這事您也知道了?”江安呈改用了藍牙接聽,發動了車子,“其實這事兒吧,本來就沒打算瞞你們。媽,安瀾想結婚了,對象是誰重要嗎?”
那邊的江家大太太歎了口氣,“總要講究點門當戶對吧?”
江安呈笑道:“安瀾不謀權,他也不差錢,自己開的那家公司養一家子人是綽綽有餘的,趙子傑不是房都買了兩套,車也換了好幾輪了嗎?”
江大太太笑罵,“他們那小公司能跟你二叔的企業比嗎?”
江安呈陪母親聊了會兒,收線後開大了音響,手指跟著音樂節奏敲著方向盤,往目的地駛去。
江家安字輩裏,唯獨他想要謀權,“我倒真是喜歡大權在握的感覺。”
要說江安呈年少輕狂那會兒,那可真是混世魔王,而他雖然混,心思卻也活絡,那紈絝子弟趙子傑擱在他麵前就是小巫見大巫。當然,如今的江安呈已是韜光養晦隻剩圓滑了。乍一眼看過去,他對誰都很給麵子,一副成熟穩妥的風範,可真要細細揣摩,他能放在眼裏的沒多少人。到底是名門望族的子弟,他骨子裏的清高是怎麼也抹不去的。
這廂,江家最清高的江安瀾走進樓道的時候,樓上跑下來的一個年輕女孩子差點撞進他懷裏,小姑娘一看清人,紅著臉說了句:“對不起。”
他今天真的是心情比較放鬆,微笑答了聲“沒關係”,剛要抬腳,姑娘又說:“我是二樓的住戶,你是新搬進來的嗎?”
江安瀾本來不想再浪費時間,但還是又說了句:“我女友住這兒。”
一句話秒殺。
後來江安瀾對姚遠說:“我長得這麼出色,很容易讓人家上來搭訕,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姚遠正在趕要刊登在學術期刊上的小論文,擺擺手說:“你先寫開題報告發我郵箱吧,我回頭看,看了再回複你。”
江安瀾眯著眼,過了好半天才說:“夫人,咱們還是早點洗洗睡吧?當然,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放下手裏的‘作業’了。”脾氣差的一麵暴露出來,博士小論文什麼的滾一邊去吧。
而眼下,江安瀾一步一步地抬腳上樓,心裏想的是:什麼時候才可以把自己獻祭出去?
當然,這才剛和好,他還不敢這麼迫不及待地急於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