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詭詐 下(2 / 2)

昭榮聽後隻是端盞品酒,並不接話,那酒本是上好的陳年,喝在口裏原該是異常的甘甜醇厚,可此時此刻的昭榮卻無法品評,他突然憶起了年前自己路過肅州時,那夕陽漸下的餘輝是如何映射在一個耕作老人憔悴落寞的側臉上的。是啊,他的麵容早已曆經風霜,晦暗不堪,額角的鬢發花白如霜,如此風燭殘年,哪裏還像個王爺。昭榮看了便料想他這幾年在肅州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受了不少活罪。

當然這臣不臣,囚不囚的歲月光景,想來必是如同那煉獄無疑了。

昭榮想到此,心下不由得一陣發虛,隻一個晃神,自己卻又是回到了小時候。那是靜嘉六年的一個午後,自己陪同父王去宗事府宣旨時叔父隻是靜靜地跪在青石廊下,隻是那時叔父並不像如今這般滄桑,雖然自己那時站得較遠,大約隔著三,四丈的距離,可因為光線甚好,王爺的側臉還是清晰可見的。那該是張俊秀的臉吧,記得那時在宮裏,宮女們私下裏時常議論平遼王生得是如何的俊,氣度亦是如何的不凡,隻可惜卻是做出了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真是白白毀去了一生啊。那時清晰記著的側臉難道就是年前那飽經風雨的樣子嗎,昭榮已經不敢確定了。

或許那年在玉階廊下見過的叔父與年前在肅州時的那個老人並無多少不同吧,不過都是成王敗寇的典故罷了,如此想著,心頭不禁一陣酸楚,於是歎息道:“肅王英勇,確實是可惜了。”

楚孟君不如昭榮這般多感,誰是君子,誰是小人他向來分得清楚,這英雄不英雄的惋惜之詞他可不會欣賞。

“如今八月在望,各地藩王,諸侯們早已蠢蠢欲動,世子何不順勢而起呢?”這楚孟君用心良苦地說了這麼多,終是要切入正題了。隻是,昭榮想著這楚孟君定是還不至於如太後所慮的那般深遠,此時他也不好多說,就暫且聽聽他的意思。昭榮說道:“不過是個案子,難道還能翻過天去,此事由著今日看來尚不會觸及陛下,海晏河清著呢,大公子這又是操心哪般?”

楚孟君答道:“世子難道還不曾察覺嗎,太後有意將朝會延遲至八月便是要讓這天下諸侯們都看清了如今朝廷的局勢,趙王後裔是無力統治這大好河山的,如此必然還要選出一位明主,太後膝下無子,這各路諸侯可都在翹首企盼著呢。”

“即是家事又與你這外朝重臣有何幹係,就是要趁火打劫是不是也太早了些。”昭榮輕扶了幾下耳邊發絲,不以為意道:“楚家曆來忠義,這些都該隻是子升一個人的意思吧。”

“這天下終究是要亂的,等八月一過,這是你我,或他人的意思又會有何不同呢。”昭榮聽後也不說話,直站起身來開了門後便向中庭走去,他看著院中的一小團花良久,終是歎了口氣說道:“且再等等吧,這八月不是還未到嗎?”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這日午夜過後,徐家大宅內。深夜的宅院安靜異常,此刻細雨微停,雖偶有滴答之聲擾人清夢,可到底是彌月來的頭一場甘露。如此清爽怡人,美夢早入佳境矣。“妍兒,你可真尤物矣。”徐家宅院中雖大多早已熄燈入眠,可唯有這二少爺徐昭之居處仍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隻聽得其言笑晏晏,好不銷魂,道,“宿夕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轉郎膝上,何處不可憐?哈哈!”

“公子慢些,奴家,奴家......”“無恥之徒。”也不知是誰人聽得裏頭綺羅囈語,厭惡之際直將雙手緊握成拳,忽地一下,卻是頃刻間躍上了樓宇,扒開磚瓦後即從身後掏出一個布袋來,打開一看,卻是一黑身紅頂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