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離開金城的第八天,收集糧食的第三天,高陵的進攻終於來到了,黃塵甚囂,離著幾十裏能感到地麵不停的顫動,整整持續了一天的時間,在黃昏時分,終於清靜下來,山子離著老遠可以看得見火把繞繞的營地,那個營地寬闊而且不規則,搭的帳篷並不多,多數隻是架個火堆烤火,燒些剛剛打到的野味,山子一夜沒有睡覺,眼巴巴的看著這些人在營地載歌載舞,然後爛醉如泥。他其實非常想放一把火,雖然這種成功率太低,就算成功了,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反正山子不覺得真正能起多大的作用。有時候山子覺得自己太膽怯了一些,沒有真正的膽魄,或許是另一個世界的靈魂記憶已經刻到了骨子裏,或者他還是一個俗人,一個膽小鬼,一個懦弱的軟骨頭,可是另一方麵又安慰自己,這個世界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他不過是一個意外的來客,一位在時間長河中偶然濺起的浪花,或者隻是光陰中一點陰影。
山子在高陵人一個晚上的休憩中沒有行動,他找了很多原因,很多都是可以原諒的原因,但是在天亮的時候他依然覺得惋惜,依然惱喪,他覺得不論他到了哪裏,他都是沒有出息的,在二十一世紀如此,在另一個世界也是如此,他真的感到活的如此窩囊,活的如此沒有價值,活的膽小如鼠,但是他還是活著,活的沒滋沒味,活的頹廢失敗。
第二天,高陵人路過的黃塵揚起的更厲害,但是沒有更多的人了,在下午影子逐漸拉長的時候沒有了聲息,隻有少數的探馬留下來查看周邊的情況,山子這才長長的籲了口氣,整個人都感覺癱了下來,滿身的汗水,感到骨頭都是酥軟的,這是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也感到內急了。看來人在緊張的時候什麼都會忘記的,最起碼他昨晚上沒有感到餓,也沒有感到內急,最開始還是很緊張的,到了後來平靜下來,也沒有感覺,這事情在他想來是非常奇怪的,難道緊張也有潛藏的時候?
山子在第二天的整個下午都是渾渾噩噩的,夢中老繚繞著血的氣息,一會夢見衛韜手執長弓射殺別人,一會又夢見陸紀堂趕著牛車飛奔,夢見陸元士一手握著著那本【左轉】,另外一把手屈著食指,形成鳳尾結在敲他的額頭,罵他軟骨頭,沒有氣節。
山子睡得顛三倒四,睡得迷迷糊糊,睡得似真似幻,等到他起來的時候,滿身的油汗,頭也痛的厲害,枕頭上滿是淚水的痕跡。山子慎慎的了很久才長歎一聲,有裹著被子躺了下去。
“過山中賊易,過心中賊難”,過去山子也就聽聽而已,現在不是聽聽了,他覺得心中住進去了賊,老在騷擾著他,攪得他不得安生。
其實坦坦蕩蕩的活下去也是一種不易,世間知道的太多,做到的太少,這就是知易行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