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鍥子(1 / 1)

天剛剛下過一場瓢潑大雨,陰沉的天幕絲毫沒有晴朗的跡象,越發的濕悶燥人,仿佛正在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風暴。

沈佩珊提著箱子,仰頭看著天空,厚厚的雲層中雷電交織,那一道道短促的電光,一度讓她產生了錯覺,那不是閃電,那是永州城法場上儈子手雪亮的刀光,想到這,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這是1915年的春天,剛滿17歲的她,記憶中有太多的血腥殺戮和人事更迭,大清滅亡、民國建立……各地軍閥混戰連連,王法一天一個變,每一天都有無辜的人被牽連正法。

從來沒有一個朝代,比現在更亂了。

突然,一陣整齊的步伐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一列荷槍實彈的衛兵快速跑了過來,一色的黃色軍裝,皮靴,看得她心裏不由得一陣緊張,她認得這些人,他們是永州保安司令季虎朝的虎軍。

街上的人群自動閃開了一條道,虎軍一陣風地跑了過去。緊跟著虎軍的,是一隊帶槍的警察。永州雖非港口城市,卻是兵家必爭之地,因著最近局勢緊張,永州的警察全部拉出來協同安全,他們像鬼魅一般,隨時出現在永州城的任何地方。

沈佩珊等著警察過去才穿過街道,在路邊買好了早點,快步朝烏雀巷走去,今天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穿過一條逼仄的古街,走過兩座彎彎的石橋,遠遠地就聽見烏雀巷方向人聲嘈雜,她移目看去,一眼瞧見了堂兄警務署長沈少堂的德國進口洋車異常顯眼地停在巷子口,她腳下一滯下意識地揉了揉眼,旋即一陣風似地跑了過去。

人群早已把巷子擠的水泄不通,她好容易才擠進去,剛一靠近就被執勤的警察橫槍攔住,那些警察大清早被拉出來執勤,態度非常惡劣,嘴裏不耐煩的吼著:“擠什麼擠,裏麵發生命案,無關人員全部往後退。”

沈佩珊的腦子嗡了一聲,問道:“什麼命案?誰死了?男的還是女的?”

“往後退!往後退!”警察置若罔聞地推開她。

沈佩珊這才發現靠近路邊的那幢紅色小樓門口拉起了警戒線,她隻覺得頭皮發麻,急切地抓著警察的胳膊,聲音都變了腔調:“讓我進去,裏麵的人我認識,求你們讓我進去。”

警長認得她,聞聲走了過來,態度卻不似往日的諂媚,冷冷地道:“沈大小姐,裏麵死的人,怕是你們家的二小姐。”

頭頂上響起了一聲悶雷,沈佩珊手裏的箱子和早點一起跌落在地上,她覺得整個世界都碎了,山崩海嘯般朝撲了過來……她根本顧不上阻攔的警察,發瘋般衝進了那幢老舊的洋房。

眼前的場景觸目驚心:鮮血順著樓梯一直流到地麵,滲透進地板的裂縫中凝固成了一張暗紅的血網。她抓著樓梯的扶手踉踉蹌蹌爬上了樓,迎麵沈少堂正將****的屍身用屍布蓋好,接過一旁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戴上雪白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