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子依規,招招定式。黑子大開大闔攻勢淩厲,白棋綿裏藏針密不透風。一來一往,大千人生;一進一退,動靜合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疆界犬牙交錯;生中有死,死中孕生,生死絕難細分。
蕭若水落子如風,不到一炷香時分,棋至中盤。棋風突變,風雲頓起,無規無式,貼身肉搏,一場亂戰。他的手突然生生停在半空,手中的白棋半天也放不下去。
蘇繡微微一笑,拈起一粒白棋,輕輕落子。這一招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大巧似拙,白棋混亂的局麵頓時一清,形勢頓改。
蕭若水吃驚的看看她,手中的子輕輕擲於盒內,歎道:“其實你挺明白的嘛。”蘇繡盯著他道:“明白什麼?”蕭若水淡淡道:“明白自己該怎麼做。”
蘇繡盯著棋盤看了良久,道:“棋是棋,事歸事,豈可混為一談?”蕭若水笑道:“太祖好棋,常與中山王徐達奕於莫愁湖畔勝棋樓。”蘇繡靜靜的聽著。蕭若水繼續道:“太祖曾說,人生如棋,觀中山王之棋,足知其為常勝將軍也。”
蘇繡沉默不語,眼神閃動。
看看他,沉思道:“雖千變萬化,惟二子爭勝。”蕭若水嘻嘻一笑道:“觀盤方子圓,合方圓人生。”她又道:“雖千軍萬馬,但黑白分明。”他接道:“看進退有據,實生死難分。”
蘇繡眼波流轉,有俏皮之意,道:“聽你的,隻是我可以藏於何處?”蕭若水笑道:“隻有一個地方,還算是個不錯的地方。”蘇繡道:“哦?”然後聽著蕭若水說下去,蕭若水嘿嘿笑道:“隻是主人有點無賴,有點潑辣。”蘇繡算聽明白了,微笑道:“好在此人有個優點,比較好相處。”蕭若水不壞好意的道:“幾聲姐姐,幾句讚美,對你來說不算難吧。”蘇繡笑得前俯後仰,花枝亂顫,強忍住點笑,嗔了一眼道:“一肚子壞水。”
蕭若水若有所思的道:“這個珍瓏棋局,妙就妙在這招金蟬脫殼,可惜這年頭知道的人少了。哦,對了,當年太祖也特別喜歡這一招。”蘇繡聞言,渾身一震,手中的手帕差點掉到地上。
好在蕭若水並未在意,雙眼還盯著這個棋局。
他的計劃,也談不上計劃,隻是一個簡單的應對之策,就是讓蘇繡消失,即為了她的安全,也為了讓對方不停的動,隻要對方在動就會有破綻,要查出他們的行蹤和身份就不難。
把她藏到水如煙那裏,原來是挺難的事情,但現在水如煙必須賣自己的麵子,因為她有求於自己。
留下蘇繡的行蹤在自己這裏,他相信,陸麟肯定是來探聽蘇繡行蹤的,而且也肯定對自己這裏產生了懷疑,自己正好利用這一點,隻是不知他跟襲擊的那夥蒙麵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金蟬脫殼的問題已有解決之道,現在的問題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通知她那林叔叔,而且最好不驚動對方。
還有,她對蘇繡的身份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原本以為她不過是官宦之女,現在看來事情沒這麼簡單,她到底是誰?
這珍瓏棋局裏的那招暗渡陳倉,可隻是流行於皇宮裏啊!
蕭若水到府邊四處轉了轉,果然是有人盯上了稍。
蕭若水冷笑一聲,回到房內,蘇繡已經一切準備停當。
天色說暗便暗了下來,冬天的夜特別長,特別黑。二更天,隨著打更人的經過,已不可避免的來臨。蕭若水一溜煙的潛出府邸,朝盯梢那些人落腳的地方撲過去。
身形極快,那幾人隻覺眼前一花,問道一股香味,人一陣迷糊。就在這當口,蘇繡神不知鬼不覺的躍出府邸,消失在弄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