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慶之顯然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當,也不厚道,卻想不出別的好主意,正坐在屋裏生悶氣,錦顏推門進去,他立刻把茶碗一放,別開臉去。錦顏不由暗笑,若無其事的走上去,道:“伯伯。”
他理都不理,她便笑道:“我沒買他。”
林慶之一愣,回頭看她,問:“怎麼呢?為什麼沒買?”
她攤手:“我想買個好的啊!幹嘛買個病人?這人肯定病的很重吧?”
林慶之一挑眉:“我不是說了不妨事?病的是重,但我自然有法子治。你若是放他在那兒,隻怕活不了幾天了。”
“雖然能治,可是費醫費藥,花的銀子,沒準能另買三五個好的了,那何苦來?倒是由他去自生自滅的好。”
林慶之一瞪眼正要發作,瞅她發笑又疑惑起來,緩緩的撚起了胡子:“你這孩子真是……好罷,算伯伯錯了。不拘買他來做什麼,能救了他一命,也算一件功德。”
錦顏一樂:“那就煩勞伯伯了。”
林慶之搖了搖頭,笑道:“你不說,難道我還撒手不治不成?”
她嘻皮笑臉的湊上去:“伯伯自然是最上心的,不隻是為了顏兒,還為了你自家閨女不是?要不然我叫人請賀伯伯來,你老怎麼倒上趕著跑了來?而且這個時辰醫館正忙呢吧?您老還坐這兒不走,不就是要等著他來,替他細細的診治麼?”
林慶之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隻瞪著她,錦顏笑續道:“可是伯伯好心,是伯伯的事,我得把話說到明路,是我拜托您老,我知您老的情份。”
林慶之拍拍她臉:“你這孩子,這有甚麼情份麵子的。”
“我欠您情,我得謝您啊!”
他做勢唬起臉:“再混說,我就打了。”
她拉他胡子,擺明撒嬌,“那伯伯是不要謝禮了?真的不要?”
林慶之失笑,“小丫頭,你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爽爽快快說了罷!莫叫我老頭兒費心猜。”
錦顏笑出聲來,這才把閔正音的話說了,林慶之直聽的眉飛色舞,得意洋洋。錦顏瞧著他這個老頑童似的模樣,就是好笑,等他樂夠了,才續道:“他還有件東西,被我拿來了,今天來的急,不曾帶在身邊,改天就帶來給伯伯。”
林慶之來了興頭,問:“是甚麼東西?”
她眨眼睛:“橫豎是好東西,伯伯見了,一定喜歡的。現在卻不忙說。”
林慶之緊著追問:“倒是什麼呢?”
錦顏笑著不答,抱了他手臂:“伯伯,你先說你要怎麼謝我?”
林慶之哼道:“還敢賣關子,打一頓屁股!”
一老一小正在笑鬧,林慶之忽然一抬眼,咦了一聲,錦顏回頭時,那個才買來的後生就站在門口,也不知是哪個賀府下人帶他過來的,也不曉得說一聲。他居然也不吭聲,隻這麼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著了件半舊的玄色鑲邊撒花緞麵圓領棉袍,倒顯得整個人氣度雍容,隻臉色甚為蒼白。
錦顏趕緊鬆開林慶之,客客氣氣的道:“公子,請過來坐。”
他欠欠身,那意思似乎是要施禮,卻站立不穩,並沒當真施下禮去,緩緩的走過來坐了,錦顏道:“公子怎麼稱呼?”
他遲疑了一下,垂著眼睫道:“姓文,文木端。”
錦顏心說這名字好怪,林慶之卻是一樂:“末端?這個名兒倒是,咳……謙抑。”他平素說話直率,並不講究客套禮數,就算麵對權貴亦然。但對方是牙行買來的下人,已經是窮途末路,他反而會稍留些心,免得言辭上傷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