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看見親戚們之間的親睦勁兒,是件很讓人快樂的事情,可是那個親睦勁兒未免有點兒過分,叫我們的生聶爾·匹布金先生不得不這樣想:要是瑪麗亞·洛布斯對所有別的親戚都像對這個表哥這樣的關切,那她一定是一個特別受親戚歡迎的人了。而且,用過茶點之後,調皮的小表妹提議玩捉迷藏遊戲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總是我們的生聶爾·匹布金先生做瞎子,而每次他抓到那個表哥,就一定發現瑪麗亞·洛布斯是離他不遠。雖然那調皮的表妹和別的女孩子們來掐他,扯他的頭發,把椅子擋住他的路等等,可是瑪麗亞·洛布斯從來沒有挨近過他。有一次雖然僅有那麼一次我們的生聶爾·匹布金先生確確實實聽到接吻聲,接著是瑪麗亞·洛布斯的輕聲抗議和她的女朋友們沒有完全遏製住的笑聲。這一切都是古怪的很古怪如果沒有發生那件讓我們的生聶爾·匹布金先生的心思轉移到別的地方去的事情的話,真不知道他會幹出什麼過火的事情來。
而那件讓我們的生聶爾·匹布金先生的心思轉移到別的地方去的事情,是大門口發出的響亮的敲門聲,而在大門口大聲敲門的不是別人,正是老洛布斯,他出人意料地回來了,並且正在狠命地捶著,就像在門上釘棺材似的因為他急著要吃晚飯。那個瘦腿子的皮包骨頭的學徒剛跑進來給眾人報警之後,女孩子們就連忙輕輕上樓躲在瑪麗亞·洛布斯的臥室裏,而那個過分親睦的表哥和我們的生聶爾·匹布金先生就被塞進了起居室的兩隻壁櫥裏,因為沒有更好的藏身之處;瑪麗亞和她那調皮的表妹把他們藏好、把房間收拾好之後,就開門把一直敲得沒有歇手的老洛布斯放了進來。
倒黴的是,餓壞了的老洛布斯脾氣壞得嚇死人。我們的生聶爾·匹布金先生聽見他咆哮得像一隻得了喉嚨痛的老獒犬。每逢那瘦腿子的不幸的學徒走進來,老洛布斯就一定要極其凶惡地並且像罵個異教徒似的罵他,雖然他的目的也不過是發泄掉一些過剩的咒罵,好叫自己的胸口舒服一點。終於,被重新熱過的晚飯擺在桌上了,老洛布斯正正經經大吃起來。不久他吃完了,吻一吻女兒,叫人拿他的煙鬥來。
生聶爾·匹布金先生自然是把兩個膝頭放得緊靠在一起的,但是他聽見老洛布斯說要煙鬥的時候,它們就互相敲打起來,像是各自想把對方弄成粉末。因為,一根棕色杆子銀鬥子的煙袋就在他現在站著的那個壁櫥裏,在兩隻鉤子上掛著,那是他親眼看見這五年以來每天的午後和夜晚都一定銜在老洛布斯的嘴裏的玩意兒。兩個女孩子跑下樓去找煙鬥,跑上樓去找煙鬥,各處都找遍了,除了她們知道煙鬥所在的那個地方;同時老洛布斯就大發雷霆,火暴得不可思議。最後,他想到壁櫥,就走了過去。像老洛布斯那麼強壯的一個人在外麵拉,像我們的生聶爾·匹布金先生那樣的小身板在裏麵拉著有什麼用?老洛布斯一把就拉開了門,發覺我們的生聶爾·匹布金先生筆直地站在裏麵害怕得從頭到腳都在發抖。上帝保佑!老洛布斯揪住他的領子把他拖出來,伸直了胳臂抓住他的時候,那對惡狠狠盯著的眼光多麼讓他膽寒啊!
“嘿,你這鬼東西在這兒幹什麼?”老洛布斯說,聲音很可怕。
生聶爾·匹布金先生什麼也回答不出來,所以老洛布斯把他前推後搡了兩三分鍾,算是替他整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