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十二個人,都是直背的、漂亮的家夥。可不像你們現在那種畸形的東西,全都有手臂,全都上了點油漆,雖然我說不怎麼樣,可誰叫你們看起來心裏舒服。”
“他們怎麼樣了,先生?”湯姆·斯馬特問。
老家夥用手拐子擦擦眼睛回答說:“去世了,湯姆,去世了。我們的工作很辛苦,他們又都沒有我的體質好。他們的腿和胳膊得了風濕病,進了廚房和別的什麼醫院。有一個,因為長久的工作和使用過度,竟失了理性。他瘋得那麼厲害,所以不得不被燒掉了。”
“可怕!”湯姆·斯馬特說。
老頭子停了一會兒,顯然是跟自己的感情在鬥爭,後來說:“湯姆,我的話已經離題了。這個高個兒呀,是個流氓冒險家。他一娶了寡婦,就會把家具統統賣掉,然後逃走的。結果怎樣呢?她會被遺棄了,會毀滅了。”
“是呀,可是”
“不要打斷我的話。至於你呢,我很清楚如果你一旦在一個酒店裏安下身來,你就絕不會離開它,隻要裏麵有喝的東西。”
“我非常感激你這種好意,先生。”湯姆·斯馬特說。
“所以,你應該娶她,而他卻不應該娶她。”
“怎麼才能阻止這件事呢?”湯姆·斯馬特急切地說。
“你揭發他,他已經結了婚了。”
“我怎麼能夠證明呢?”湯姆說,把身體一半伸在床外麵。
老人把插在腰裏的手臂伸出來,指指一隻大櫃,然後又立刻把手臂放回原來的地方。
“他沒有想到,他在衣櫃裏的一條褲子的右手口袋裏丟下一封信,信上要求他回到他那沒有安慰的妻子身邊,還有六個注意,湯姆,六個小孩子,全都是年紀很小的孩子。”
老人莊嚴地說了這些話之後,他的臉孔就漸漸模糊了,他的身形也更暗淡不明了。湯姆·斯馬特的眼睛上起了一層薄翳。老頭子像是漸漸變成了椅子,花緞背心化成座墊,紅拖鞋縮成小小的紅布袋子。爐火輕輕地熄滅了,湯姆·斯馬特倒在枕頭上睡著了。
從那老頭一消失,湯姆就陷入了昏沉沉的睡眠,直到清晨來臨他才漸漸醒了過來。他坐在床上,想把昨天夜裏的事情回憶起來,但是想了一會兒還是毫無頭緒。突然它們浮上他的心頭了。他看看那把椅子,它的確是一種出奇的怪相的家具,可是要找出它和一個老頭子之間有什麼相似之處,卻必須有非常巧妙的和生動的想象力才行。
“你好嗎,老朋友?”湯姆說。在白天,他膽大些了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
椅子一動也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淒慘的早晨啊!”湯姆說,“不行,椅子是不會被人引得說起話來的。”
“你說的是哪一隻櫃子?這個你可得告訴我呀。”湯姆說。但是紳士們,椅子是一個屁也不會放啦。
“不管怎樣吧,開一開櫃子也不難啊!”湯姆不慌不忙地下了床,走到一隻櫃子麵前。鑰匙就插在鎖裏,湯姆把它一旋,開了櫃子門。裏麵是有一條褲子,他把手伸進口袋,就掏出了老人說的那封信!
“這真是古怪的事情。”湯姆說,他先對椅子看看,再對櫃子看看,後來對信看看,又對椅子看看。
“很古怪。”湯姆說。可是既然沒有任何法子可以把這種古怪減少一點兒,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所以他想還是穿上衣服立刻去解決高個兒的事情的好,好解救他的窮困。
湯姆下樓的時候,一路上用一個店主人的眼光察看所經過的房間。他想,它們和它們中間的東西不久就要成為他的財產,並不是不可能的。高個兒正背著手站在那舒服的小小酒吧間裏,很愜意的樣子。他漠然地對湯姆露出牙齒怪笑了一下。在一個旁觀者看來,他大概隻是要露一露他的白牙齒,可是湯姆·斯馬特覺得他的心裏要是他還有心的話是有自鳴得意的意思。湯姆對他當麵嘲笑了一聲,叫了老板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