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君是顧昔嬌最貼身的丫頭,當即就曉得她心意,小聲道:“嫁了人之後是不可以隨意回娘家的。”
“這規矩頭一次聽說。”顧昔嬌蹙眉,邊言邊往巷口去。
彩君曉得她這是又在裝失憶呢,但凡她不願聽不願理不願怎樣的都一概裝不曾曉得。
巷口正對的街上正有一夥人在鬧。
原來又是這個叫商富的人在強行霸道。
此人在錦城裏是出了名的可惡,仗著家裏有幾個銅板便肆意妄為。
眼下正攔著一頂轎子不讓過,逼著轎夫落轎之後就上前徑自撩開簾子,卻見是位清秀可人的女子,當下便對其垂涎三尺,極不客氣的將她扯出來,還揚言要納她為妾。
這邊夢還未做全呢,身後便來了一隊官差,為首之人在他身後拍拍他的肩膀,笑說:“商公子可是玩的有趣?”
商富回首,一臉得意道:“很是有趣,官爺要不要也來喝杯喜酒?”
那官差一臉陰笑,而後吩咐兩個人將其綁住,重重拍了兩下商富那肥膩膩的臉頰,切齒道:“乖一些,否則有你好處。”
“我做錯了何事,難道大爺我納個妾也犯了法?”商富不明所以,哪裏曉得自己正在老虎嘴裏拔牙,往太歲頭上動土,見那官差來真格的便連連告求,“你們要多少銀子,小爺我多的是,就怕你說不出口,我即刻叫人奉上,先放開我。”
那官差抬手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嗤他:“有錢頂個屁用,這裏是我們知府老爺說了算,哪裏輪的到你,你如今敢對知府千金不敬,就算是抄了你家亦是一句話的事!”
知府千金?
顧昔嬌不自禁往前走近兩步,仔細上下照看,卻見她真是個小巧玲瓏,桃花玉麵的美人,此刻已被人扶進了轎中,暗歎她好福氣啊,她明日所得便是她此生之求不得。唯恐要上去同她拚命,連忙轉身急步抄了一條小道回自己府上。
彩君跟其身後終長鬆了一口氣,否則不能對夫人交待。
出宅子之事是顧夫人放任的,她覺著讓昔嬌去碰個釘子才能了結此樁深情,她亦有不忍卻不得不如此,見她回府便拉著她到屋裏交待。
“昔嬌,你要讓侯爺喜歡,這是首要。”
“昔嬌,不爭不搶,就會是宅子裏的一條蟲,誰捏就死。”
“昔嬌,一切用度必須要金貴,絕不能低了任何人。”
“昔嬌,你定要在一年之內懷上子嗣。”
“昔嬌,該忘之人就要當他已死了。”
“昔嬌,你要為顧府打算,光耀門楣。”
“昔嬌,娘親平時日教你如何對付小妾的手段可是記住了。”
......
這絮絮叨叨的一囑咐就是一夜,待顧昔嬌醒來時候全忘了。
......
春季撩人,飛花傾麵,湖水粼粼帶著飄零的落粉,載著紅綢紅飾的嫁船悠悠遠去。
整二十八艘嫁船,看的到頭望不到尾,驚動了錦城亦是一路張揚到京城。眾人紛紛前來觀瞧,有羨慕有踩麵的,更有歎惜傷感的。
“這麼囂張也不怕有人劫船?”其中一路人問。
“笑話,沒看到邊上的官船嘛,京城裏大官派來的護衛守船,豈是你想劫就能劫的。”另一個輕嗤一句,又歎,“真是好福氣啊。”
“嫁女兒就要如此。”又一個歎的。
顧昔嬌身披錦繡夾金絲的嫁衣,頭頂純金花冠,臉上用似煙的輕薄紅紗遮麵,垂落身後至地上,她抬手瞧了眼腕上金玉的鐲子莫名惆悵,隻有她曉得父親大人傾盡所有將她送去京城,府上隻留下了一個空殼子。
若說在京城活不下去就會將這一切賭注都付之水流。
她,亦別無選擇,不為自己也該為顧府一門,當下就覺苦逼兮兮。
而岸上另有一支喜隊與嫁船擦身而過,高騎俊馬的就是蘇府的大公子蘇俊易,他側目打量那緩緩前行的嫁船有種叫人望而生畏的冷漠無情,眼眸之中有哀傷更有怨惱。
嫁船上的墨茶指著岸邊脫口而出:“那不是蘇公子嘛。”
顧昔嬌聞言便伸手撩簾去瞧,見河岸上果真有吹鑼打鼓長長一隊人,那雋逸瀟灑的男子正是她還想再見之人,剛起身要外頭去卻對上自己哥哥似憂心的眼神,隻得又緩緩坐回了席上,硬撐著不敢落的眼淚終還是滑下臉頰,而後如決堤般傾落。
顧辰峯輕摟顧昔嬌微顫的削肩,一麵將紗簾拉上。
歎,
今日大喜,男兒娶,女兒嫁,卻不是有情人成眷屬。
嫁船順水而流,漫天杏桃隨風相送,隻盼女兒家一路珍重。
珍重,昔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