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級時,來了一個新語文老師,她很喜歡在課堂上提問,有時還讓我們表演課文裏的角色。一個星期後,她又讓我們進行這種表演。班裏幾個口齒伶俐的同學已經躍躍欲試。我呆呆地坐在角落裏,等著同學們的表演。突然,我聽見老師說:“胡彬,你來演狐狸。”起初我一愣,半天才明白原來老師真的點的是我。我站起來,有點緊張,但更多的是激動——老師才來一個星期就知道我的名字了!她一定對我印象深刻所以才記得我!我內心感到了一種莫大的榮幸,甚至是驕傲。
那天我的表演很成功,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有成功的潛力。從此在課堂上我學會了踴躍發言,與人交流時也不再吞吞吐吐。小學畢業時,我已經變成了一個活潑自信的孩子。
多年以後,我成了一名師範大學的研究生。在給學生上課前,我一定會花很大力氣記住所有學生的名字,哪怕他是多麼不搶眼,哪怕他是多麼沉默。我從不吝嗇自己的呼喚,有一次,當我準確叫出一個孩子的名字時,我分明看見他木訥的表情變得生動無比,眼睛甚至流露出一絲帶有驚慌的欣喜。那一刻我領悟到,對一個性格內向、少言寡語的孩子而言,在課堂上能夠得到老師的“欽點”,將是一件多麼令他興奮和驕傲的事情。這輕輕的一聲呼喚,足以喚醒一個塵封的心靈,讓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被世界遺忘。
一串魚骨項鏈
◎文/矯友田
有一粒珠子背叛過,芳香就不再真實了。
他第一次去澳洲拍片歸來,買了一條珍貴的魚骨項鏈送她。那一粒粒晶瑩剔透的珠子上,散發著一縷縷沁人的異香。她驚訝地問:這真是用魚骨做成的嗎?於是,他就告訴她:這些珠子,是用熱帶一種非常珍稀的魚的骨骼打磨的,一條成魚的骨骼,最多可以打磨出六粒珠子,而且隻有將雌雄兩種魚骨打磨的珠子串到一起時,才會散發出異香。魚骨項鏈,是代表著愛情的堅貞和芳香。兩行晶瑩的淚水,從她的眸子裏湧出來,她被眼前的魚骨項鏈深深地感動了。他卻笑著說她傻。
然而,在婚後的第三年,他竟愛上了劇組裏的一個女演員。在那個女演員的強勁攻勢下,他最終向她提出了離婚的請求,她默默地接受了。
就在為舉辦隆重的訂婚儀式而興奮忙碌時,他駕車遭遇了車禍,昏迷不醒地躺在病房裏。醫院幾次向他的家人下達了病危的通知,而那個女演員再沒有露麵。她卻住進了病房,與他的家人一起悉心地照顧他。
他能夠蘇醒過來,連醫生都認為是一個奇跡。他第一眼見到的人,是憔悴不堪的她。兩行懺悔的淚水,便從他的眼裏湧出來。他說是她用真情感動了上帝,才使他重新活了過來。
在出院那天,她約他一起去海邊。此時,站在古老的棧道上,他訥訥地問:“能夠……和你……重新開始嗎?……”她從包裏取出那一條魚骨項鏈,無言地扯開;爾後,她將散落在掌心裏的珠子,一粒粒地撒到海裏。他驚詫地看著她。然後,她淡淡地說:“有一粒珠子背叛過,芳香就不再真實了。”
從此,她再沒有見他。
江南好
◎文/周海亮
一個人悲傷到極致,一個人想死到極致,就會死去。
江南好,江南有桑。
桑有纖弱的身子,纖長的頸,纖秀的臂,纖美的足。桑住在小鎮,小鎮依河而建,小河匍匐逶迤。黃昏時桑提著白裙,踏過長長的石階。黃昏的河水是粉色的,河麵上似乎灑了少女的胭脂。桑慵倦的倒影在河水裏輕輕飄搖,桑顧影懷思。
桑躲進閨房寫字。連毛筆都是纖細的。桑寫,江南好,風景舊曾諳……兩隻鳥歇落樹上,悠然地梳理羽毛。桑扔掉筆,趴到窗口,就不動了。桑常常獨自發呆,然後,紅了唇,紅了臉,紅了眼圈,紅了窗外風景。
桑在一個清晨離開小鎮,離開溫潤的江南水鄉。一隻小船推開薄霧,漂向河的下遊。那天桑披著蓋頭,穿著大紅的衣裙。嗩呐嗚哇嗚哇扯開嗓子,兩岸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人群興奮並且失落——那麼婉約多情的桑,竟然嫁到了北方。
桑跳下船,掀掉蓋頭。桑上火車,淚眼婆娑。桑坐上汽車,表情漸漸平靜。桑走下汽車,蓋頭重新披上。嗩呐再一次嗚哇嗚哇地響起,這是北方的嗩呐。花轎顫起來了,桑的心一點一點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