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秋水不曾接觸這層麵的人,對白家人的大名完全無所覺,更別說那位當今台灣武術宗師的白誌翔了。當然白悠遠也不會刻意去介紹,秋水隻當「野渡武道館」是地方性的「健身中心」。
她那天來時隻見到白家長子與其妻子,以及目前仍是大四生的老麼——白悠雲。白氏夫婦前去台中參加宴會,留宿了一夜,其他兄弟姊妹都有各自的職業,分散於各地。比較特別是自家的老叁,他一直在大陸各深山中一麵尋訪隱士,一麵修行,一年隻回來一次,想見著他更不容易,能使白家一家子人聚集在一起的日子,恐怕隻有重大節慶時了。
秋水倒是很好奇他們七兄妹的性格與長相,因為她昨天見到白家老大白悠然之後,發現原來並不是所有白家的人都有他那種愛欺負人的劣根性。他家的老大沉穩若山,給人一種強大的安全感,外表是平凡了些沒錯,但篤實可靠得足以讓人輕易交付信任,也難怪會娶到一個美麗得不得了的嬌妻。
「要見到我們七兄妹全聚在一起,隻有等到過年或有人結婚時。」
「這麽大的屋子,真可惜!」
「才不,常有師弟們來借宿,有時還沒得住哩,你看。」白悠遠偕她走向中庭的回廊。
二十來位練武者正在做早課,給秋水的感覺像是在拍少林寺之類的電影,一時之間也看得呆了。帶頭做早課的正是白家老麼——白悠雲,那個愛笑、愛玩,常被女孩子追著跑的俊美男孩。
「你們真的會武功嗎?」秋水拉起他一隻手臂又捏又抓地,覺得與常人沒什麽不同。
「要不要我打破瓦片以茲證明?」他笑間。
「當心變成「天殘手」。」她搖頭,沒必要因為自己的好奇而要別人去做危險的事,他還是好好地當他的文弱書生吧。
兩人步入飯廳後,已有四人待在裏頭用餐。
「爸,媽,她就是我的同事兼學生,江秋水。」白悠遠一邊介紹,一邊幫她添稀飯。
「伯父、伯母好。」秋水完全不拘謹,好奇地看著白氏夫婦。
他們看來都五十好幾了,不過白夫人保養得極好,身段雖微微地發福,但仍然是凹凸有致;一張充滿笑意的臉,看得出來年輕時必定相當美麗,否則不會生下出色的子女。至於白誌翔,身形高大、壯碩結實,他的大兒子長得與他非常相似,蓄著八字胡,頭發半灰白,自然散發出一股威嚴氣勢;此時他正笑容滿麵,望著走進來的江秋水。
「江小姐,你來做客千萬則客氣,就當成是自己家。我們悠遠不會是個很凶的老師吧?」白夫人笑問,顯然她並不怎麽明白兒子在學校的「惡形惡狀」。
嘿嘿!機會來了!
「要不是白老師的鞭策,我恐怕一輩子都考不上大學呢!」她表現出很感激的模樣,還激動地拍了白悠遠後肩一記以示加強,害得他被正要吞下的粥嗆了一下。
「我有這麽偉大嗎?」白悠遠拿麵紙抹了嘴問她,他一直忘了問她當初會當老師的原因。不會真的隻是要做給他看,賭一口氣吧?
「是呀!我們悠遠怎麽鼓勵你的?當初他在替他的小弟考前抓題時,氣得隻差沒將他去出書房,也許對女孩子比較不同吧!我們家的男孩子都很尊重女性的。」白夫人不忘替自已兒子吹噓一番。
「那麽,大概是我比較不像女生的關係吧!」秋水無辜地歎了口氣:「他一天到晚對我又叫、又吼、又打的,如果當年沒有他的出現,我真的不知會流落何方呢!」
白夫人倒抽了一口氣:「悠遠,你體罰學生呀?」
白悠遠聳肩,睨了她一眼:「她認為是就是吧!秋水同學,你好不容易有機會申冤,何不一次加油添醋地說個夠呢?」
「例如:當眾嘲笑我?不許我談戀愛?咬我?」她才說完,又豪氣幹雲地用力再拍他一詞。「算了!我向來不記恨,再談那些往事做什麽?我全忘了!」
她當然全忘了,打了他兩下,扯平了!她心情驀然大好,一連吃了叁碗粥。
白悠遠撐著右頰,接收到家人奇詭的眼光後,再回頭看這吃得不亦樂乎的丫頭,自顧自她笑了起來。她會為這兩掌付出代價的,連本帶利算一算,她得還他一輩子!
***
「你會成為我約五嫂嗎?」白悠雲由窗口飛身入客廳,正好坐落在沙發中,滿頭大汗地問秋水。
秋水為他俐落的身手喝采不已,一會才道:「不會吧!他的妻子應該是個女人才對。」
「嘩!難道你是人妖——」悠雲好事地一陣哇哇大叫,霎時被後腦勺的疼痛打住了口。
白悠遠抱著初滿月的小侄子正要走進客廳,打麼弟的「凶器」正是一隻奶瓶。
秋水驚喜地跳了起來,湊過去看那個小娃娃。昨天隻看到他沉睡的樣子,今天睜開了眼,好可愛呢!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地看著人,說有多靈黠,就有多靈黠!
「給我抱好不好?」
「你會嗎?」
「我抱過我姊姊的小孩,不必擔心。」她小心翼翼地將娃娃接過手,有板有眼地他喝牛奶。
「你姊姊?那個雙胞胎嗎?她嫁人了?」白悠遠有些訝異地問。
「對呀!大一的時候就嫁入了,嫁給我們學校的康碩,兒子都快叁歲了。」
白悠遠依稀還有一點印象:「南中的風雲人物,長得很帥的那個男孩呀?他怎麽不追你,反而去追你姊姊?」
「沒緣分。」她聳肩。很多人都這麽問她,懶得再多做說明了,外表又不能決定一切。
坐在一旁的白悠雲,突地很有興致地問:「你有沒有很中意的男生啊?如果沒有,我五哥倒是挺值得交的。」
「悠雲,你閉嘴。」白悠遠隨手抓起桌上的葡萄往前擲去,正中那多舌小弟的嘴巴,警告他多吃少開口。
秋水不以為意,仍據實回答:「你五哥是不錯啦!可是排在我前麵想勾引他的,少說也有十來個人,輪到我時大概是下個世紀的事了。我決定先找別人累積經驗;但是,得先想法子讓他對我解除禁令才行。」
「你不會插隊呀?我五哥不會介意的!」
「才不,那我豈不是虧死了?他經驗豐富,我卻什麽也不知道,起跑不公平。我才不要在第一回合就慘遭落敗。」
「喂!誰經驗豐富?」白悠遠立即抗議。她以為她在打仗呀?什麽公平不公平?胡言亂語!
「少來了!你以為我天天吃到的點心是打哪兒來的?再裝就不像了,白馬王子!」秋水對他擠擠眼,用手肘頂了他一下,頗有哥倆好的架式。
「秋水,你可以閉嘴了。」白悠遠敲了她一記響頭,這幾乎已成了他的習慣動作,一天不來個幾下,還真有點手癢呢!
「又打我!等我變笨了你要負責。」她哇哇大叫。
「你不必打就已經很笨了!」他起身,突然很想發一下體力,轉身走出門,找師弟們過招去了。
「哇……」
秋水不知不覺地將目光緊盯在窗外的白悠遠身上,為他那揮得氣勢如虹的拳法心折不已!還以為他是文弱書生呢,打起拳來比黃飛鴻的電影還精采。具有百分之一百的真實感,卻又不會讓人感覺到暴戾,出拳、踢腿既優雅又俐落,想不到他當真會功夫!
「那隻是初學階段的功力而已。真要看精采的,就要看我大哥與二哥的比試。」悠雲接過秋水抱在手上的小侄子,很神氣地說。
「這樣就已經很厲害了!」秋水露出一臉崇拜的神情。
悠雲趁機問:「你不當自己是女人呀?」
「我是女人沒錯,可是被人家當哥兒們久了,已經不懂女人家那一套媚功了,也不大當自己有戀愛的資格。我姊姊教我先學會扮柔弱、害羞、撒嬌什麽的,但沒有男朋友來讓我實習,所以我還是不會。」說到這兒,她真覺得有些遺憾了,都怪她那個「白老師」。
「你堅持要先找別的男人來實習之後,再找我哥是不是?」白悠雲一對大眼轉了轉,腦子裏不知在動什麽主意。
「不急啦!目前還沒計畫到那麽遠;何況……哇……他功夫那麽好,我要敢惹他,不被打去半條命才怪!」
白悠雲拍了她肩頭一下:「放心!「不打女人」是我們家的庭訓之一,即使你惹怒了我五哥,他也不會打你的:否則你隻要對我父母哭訴一番,他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哼!那他敲我的頭又做何解釋?」
「那是疼愛你的表現呀!」
「聽你這麽說,你大嫂也是這麽被你大哥「敲」來的?」秋水完全不信他的胡說八道。
白悠雲低頭玩著小侄子的手指頭,老實回道:「那倒沒有,我大哥才舍不得;不過,我相信,一旦你嫁來我家,我五哥也會疼你更基於他的生命。」
秋水轉頭看他,雙手抱在胸前,伸腿踢了他一下。
「你是怎麽回事?淨向我推銷他?放心吧!有很多女人愛他的,你五哥又不是醜得沒人要,你擔心什麽呀?」
「你是他第一個帶回來的女孩子呀!總會有些特別的含意嘛!有些男人是不需要女朋友充滿女人味的。隻要你笑一笑,大概就會收服男人為你的裙下拜臣了。」
「你很有經驗嗎?說得像愛情專家似的,莫非你是個花花公子?」秋水反問,很不明白他老小子敲邊鼓敲得渾然忘我存著什麽企圖?追白悠遠的事得從長計議,與他沒什麽關係!
「誰是花花公子?我躲那些女人都快躲得沒命了!哪來的閑情逸致去采花覓杳?我隻是要讓你明白,我五哥很好挑撥的,你一定要找機會試試看。」逸雲逮著機會推波助瀾,他是滿喜歡她成為他的五嫂。
她不置可否,轉身走向大門,想更仔細地看白悠遠練拳。試試看?怎麽試?這問題的難度太高了,依她以往超級貧乏的紀錄而言,可真是令人感傷呀!不過,不同於以往,她內心倒是有些冀望白悠遠能更重視她一些,不要隻是單純的師生、同事、朋友……那麽「更重視」的程度又是什麽呢?至目前為止,她還不明白。
秋水搔了搔頭,努力想像愛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