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他非要教她防身術不可呢?秋水不明白,他又死不肯說,隻好算了。
這日放學後,她趴在桌上等還在開會的白悠遠。原本說五點就可以散會的,此刻時針已不客氣地往六點鍾方向靠近。等人倒不打緊,但是她肚子好餓哦!讓未婚妻死於饑餓也是一種罪過,她的肚子正悲壯地呻吟著……
一秒鍾、二秒鍾……叁秒鍾……
好,決定不等他了!秋水拿起皮包,以殘存的力氣踢開椅子,決定先到兩百公尺外的快餐店吃飯。留下了字條,她有些心虛地走了出去,心想:他一定很不喜歡被「拋棄」的感覺,或者不能接受食物比他重要的殘酷事實,但他會明白的。活著的未婚妻才有結婚的價值,死了還有什麽戲唱?她可以接受各種死法,但拒絕有人在她墓碑上刻著——此妹因饑餓而死,在食物暴滿的年代。
就在她晃出校園還不到兩分鍾。白悠遠抱著一疊參考書進來,看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不必看紙條也知道那丫頭跑去填她的胃了。也許是有點反應過度,他公事包一提即刻衝了出去
「他們」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落單機會,希望他料錯,想著想著,他的腳步更加快速地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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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喲!你輕一點!」哀號聲不斷地傳來。
「這樣好一點了嗎?」另一個聲音輕輕地問。
「痛死了啦!」
「哼!誰叫你單獨先走的?痛死活該!」白悠遠發現橫躺在床上的丫頭不宜采溫柔方式待之,愈溫柔她愈會撒嬌地叫痛,乾脆用罵的比較快,順便吼出他的憤怒:「我千交代、萬交代,叫你一定要在有我陪伴的情況下做任何事,你的表現是什麽?這些皮肉之傷隻是懲罰你背信違約而遭來的天譴。」
即使身上的瘀青一時之間仍然很痛,秋水也要強提起精神來反駁:「我的皮肉之傷是你近日來寸步不移的原因吧?別顛倒是非了,如果你早點兒告訴我,我死也要抱著你一起挨揍。你說!你是不是怕被人抓來一起打,才不告訴我的?」
「是呀!我怕得要死!怕死了你這個宇宙超級大白癡,我看你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你不會是被打得更笨了吧?不懂防身功夫的人才有被K的本錢,你忘了是誰英雄救美的?」他用力一拍,最後一張OK繃精準地黏上了她鼻尖的小瘀青。
事實上,要找出秋水身上不疼的地方倒挺困難的。當時白悠遠找遍了每一條巷子,終於找到她時,她已經鼻青臉腫了!太多的傷口來自她閃避不及地撞到牆角或吻到地表造成的。那群圍堵她的中學生沒持刀,也沒持棍,隻想以拳頭教訓她。幸好秋水運動神經還算可以,在不傷人,也不要被人傷的原則下,她閃得相當狼狽,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受到這種「招待」?
在被揍了幾拳後,她火氣也大了起來。可惜還容不到她發出怒吼,她的救命天神從天而降,一下子情勢大逆轉,她成了童話故事中的女主角,被英雄所攔救。等到她決定不要扮柔弱,也要打幾拳回來以示公平時,那幾名學生早已被擺平倒在地上了,接著幾輛警車前來帶走這一批問題少年,據說都是有前科的。害她一拳也沒打到,真討厭!
此時最急需弄清楚的是,她為什麽會成為人家毆打的目標,她是這麽標準的好老師,來台中不過才兩個月,還來不及與人攀恩結仇,為什麽他們會找上她?況且,那些人看來似乎也不像是自己學校的學生。
她小心地捧著紅腫的下巴,看著他:「我這輩子還沒有做過對不起人的事,你想,那些人K我的目的是什麽?而你似乎早已知道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
白悠遠從購物袋中抽出一條法國麵包,示意她張開嘴巴,將一整條麵包往她口中塞去,讓她慢慢在口中分解吞下;除了要治她饑餓的肚子,也是要讓她閉上嘴。
「原來我希望事情根本不要發生,最好能事先找到那些人解決掉這樁麻煩;可是他們在暗,我們在明,著實難以掌握,所以我一接獲密報。立即采取最直接保險的方法,與你形影不離。想教你防身功夫嘛。才知道你天資魯鈍得不可思議,今天這一頓毒打,足以讓你以後更小心些吧!怪來怪去隻能怪你的莽撞!你根本忘了一個多月前找那個小男生飆車的事了,對不對?那孩子是挺講義氣地暫時服了你,但他的手下不服,尤其那些來自別校,呈半退學狀態的學生。他們倒也不是多想替老大報仇,而是那群小子個個都想當老大,最好的方法就是打垮那個令他們前任老大心服口服的人了。如果是光明正大找你賽車,我就不會如此緊張,偏偏就我所知,所謂的「江湖道義」是不存在於那些小雜碎之間的:他們成不了大事,又好大喜功,個個想爭王出頭,還自以為瀟得不可一世。不過,主要也是知道那些人在吸安非他命,所以我決定讓他們去勒戒所反省幾年再出來;至於會打到他們躺平在地上的原因有二,一是我手癢,二是替你出氣,開心吧?有我這種未婚夫是件多麽幸福的事啊!」
秋水啃完了半條麵包已經快吐了,還有個不要臉的男人在自吹自捧。她拿開麵包,灌了一大瓶礦泉水,在嘴巴沒空的同時,隻好以眼神表示不屑的嗤聲,好不容易將梗在食道的麵包給衝到胃中之後,她才道:「那麽,不事先告知我的原因呢?偉大的英雄?」
「怕你會以擔心為藉口,半夜到我房間偷襲我,到時誰還我清白?」他義正嚴辭,以一副正人君子模樣表示。
她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他。一手指著他額頭說:「認識了你這麽久,才知道厚臉皮的說法可以運用到什麽程度。是誰說要提早結婚的呀?」
他伸手拉她入懷,她低聲哀叫,還後仍是依偎在他懷中了,忍著疼痛也要享受他溫存的摟抱,盡管這家夥吐出的話並不怎麽溫存。
「是誰每次看到我赤裸的上身都要研究很久,又摸又搓的,完全不懂臉紅為何物?」
「臉紅?不,我的血液要運用在更有效益的地方,沒空天天衝上腦門扮臉紅。」她往他頸子上咬了一口,企圖製造出瘀青,來個「婦唱夫隨」。
他哈哈一笑,捏了捏她鼻尖,籲了口氣:「總算沒事了。」
「你很擔心呀?」
「當然!你還沒替我生娃娃呢!」
她咕噥著:「真是不可愛的回答。」隻好勉強當成是他特別關心的用語吧!說點好轉的話會少塊肉呀?臭男人!
她真懷疑自己怎麽甘願當他的未婚妻?追根究柢,自己的眼光也逃不了責任,八成是脫窗了,不然就是上輩子欠他的;倒是……他娶了自己又能得到什麽好處?據他宣稱,她煮的某些菜色使他拉了好幾次肚子,廚藝平平,乏善可陳;要說身材容貌嘛,也有比她條件更好的:再談到性格上,她也不怎麽溫柔,許多時候與他打打鬧鬧就算是「談情說愛」了!
唉!沒什麽好互相嫌棄的,他們兩人是什麽鍋配什麽蓋。若要他正經八百、柔情萬千地與情人咀嚼浪漫又文謅謅的對白,不出叁秒,不是他跑去吐,就是她當場吐血身亡。他——白悠遠,一個有絕佳條件的男人,此生最大的敗筆在於他熱愛又罵、又吼、又打、又玩鬧的愛情方式;所以,江秋水恰恰好撿來用,絕對沒有人吃虧。
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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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她身上遮也遮不去的瘀青,秋水陷於一種悲慘的情景中。如果怕丟臉,死不肯說是被外校學生打成了這副尊容,就得接受同事與學生們曖昧眼光的質詢。即使她再笨也知道那眼光的含意是什麽。他們全部一致通過,認定她昨夜與未婚夫「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上演太激烈的戲碼,以至於她身上充滿了瘀痕!
說那票好事人口沒知識,外加沒水準,還真沒冤枉他們。哪有一種吻痕會形成像拳頭般大的瘀青附著在額角、頰邊的?有哪一種親熱法會讓手臂破皮流血的?更別提她小腿上那一條長約二十公分的刮傷了:至於其它症狀較輕微的小傷痕,也沒有一點兒像吻痕的長相,很好比較的,真不知那些人的眼睛怎麽長的。白悠遠的左頸口有一塊圓形吻痕,那是她昨天咬下來的,跟她身上的大不相同,別人也看到了,想法卻更為邪惡,讓她跳入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真不明白那些閑人何以對他人的閨房記趣表現得如此興奮?動不動就想歪,任由他們說破嘴沒做過也不相信;但,話說回來,她何必管他人信不信?她是不會托出造成這一身瘀青的事實,就讓他們去渲染吧!
「喂!你們昨晚到底有沒有?」體育組的大熊先生叁八兮兮地挨過來問秋水。
換做別人他可不敢問,但是江秋水是他的小哥兒們,他幾乎已忘了她的性別了,要當她是女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趁這一堂白悠遠有課不在,馬上衝了過來打聽情報。
秋水裝做很專心地批閱作文,口中叫著:「好忙哦,好忙哦!」
「你們會不會因為孩子提早來報到而提前結婚?不是我愛說,肚子大了照相就不好看了。」
「好忙哦,好忙哦!」她又叫。
「我就知道你這小子在害羞!我真的很不明白,白老師怎麽有辦法將你想像成女人來愛呢?他是不是有點同性戀或戀童的傾向?」
她向天空瞪了一眼,也瞪了大熊一眼。沒好氣地說:「基本上,我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OK?」
「嘿嘿……對哦!」大熊搔了搔一頭亂發傻笑。
秋水丟下毛筆轉身看他,很不明白地反問:「奇怪?這種事你們男人之間比較聊得起來吧?你該去探口風的人是白悠遠,而不是我,為什麽沒有人問他?大熊,你很「偏愛」我哦!」
「嗬!問他?我不要命了!別看你那老公平常熱心開朗、人緣又好,其實他最重視的就是個人隱私。不過,說來也奇怪,他並沒有因此與人造成距離感,反而還能與人打成一片,每個人對他都不會有太超過限度的舉止。也就是說,他那個人有自成一格的特性,讓人樂於親近、信任,甚至玩鬧在一起,應對進退卻又極有分寸。如果他有野心一點兒,不安於當老師,他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再加上他顯赫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