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齡隨征 智戰勇將(2 / 3)

這件事的處理,本不是世宗的初衷,雲意與鵬麒兩人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要不是雲意非上戰場不可,無論如何他也不選鵬麒去的。有詩曰:

初陽起時盡心思,

命門開啟望生死。

龍女不能明刻征,

虎將隨行結情絲。

從宮中回來後,雲意一直悶悶不樂的,鶯兒、史兒一律不見。寧予知道為領兵出征這件事,她與她母親一樣,認定了的事情說什麼都不願意做出變動。今日見雲意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墨香居的沁月亭中,他心裏有那麼一點酸澀在翻滾。作為父親,他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快快樂樂的長大,這是他的失職。他輕輕的走了過去,剛進亭中,雲意就察覺到了,她道:“爹爹,您不用為孩兒擔憂,雲意沒有那麼柔弱。她說這話是那麼的強勢,可是沒有人看見她麵頰上的淚水已經泛濫成災。寧予把她轉過來,她死命的把頭低下去,因為她害怕任何人看見她的脆弱。寧予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睛中不斷的劃出的眼淚,他心被鑽了的疼,一把把女兒抱在懷裏,忍悲輕聲道:“意兒啊,爹爹知道你有多麼能幹。在孩子中,你是出類拔萃的,論什麼你都不比你哥哥差。可是,你畢竟是個女孩子,我與你娘親一樣,隻想看見你們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這刀裏來血裏去的生活我們是過夠了。現在看來這想法也是不可能的了,寧家兒女的夙命,注定成為國家的守衛者。”雲意一直在父親的懷裏抽泣,這些年來他都沒有哭過。她那麼的要強,最怕別人看見她的脆弱。可是現在,她哭了,那麼傷心的哭了。父親的安慰起了作用,隻是止不住她的眼淚。在雲意的心裏承受著本不該這個年齡承受的苦痛,要是生命可以由她選擇,她願意隻做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這一刻,她是一個孩子,隻想躲在父親堅實寬厚的臂彎裏好好哭個痛快。她要把四年來的委屈、害怕與痛在這一刻全部化作眼淚噴射出來。堅強的背後永遠掩藏了不可比擬的脆弱,而作為官家的女兒,學會掩藏則是生活中的必修課。

次日一早,鵬麒隨林驥、向勇和大軍出發了。雲意一直都站在城樓上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們出城。涼風襲來,穿透了她的衣裳,她沒有退縮,挺直了身板,默默說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向勇大軍,人多物重,千裏跋涉,在顯德年十月到達邊關。趁這出征未散盡的銳氣,李重進帶軍在盛唐破“淮賊”,斬兩千人。世宗愛才,渴求劉家父子久矣,向勇、林驥出征以前,他也曾千叮嚀萬囑咐不能絕了劉績一家。為了順應君命,邊關眾將思來想去,隻好打下持久戰,用圍困陣法方可保其無傷。十一月,命張永德敗濠州送糧軍兩千人與下蔡,繳獲米船十餘般,徹底斷了壽州城的糧草來源。

千裏加急傳到京都,世宗聞報而喜,但又惶惑不安,怕劉績不降,憂向勇絕將。於是派寧予到邊關主持大局。雲意聽後,會心一笑,道:“爹爹,您應該不會不帶雲意同去吧!”寧予知道,就算他不帶她同去,她也一定會自己跑去的,與其多此一舉,還不如帶她同去。寧予道:“意兒,你若要同去,必須先把你瀟海宮的人馬遣回去。除了史兒、鶯兒,其餘的一律不能帶去。”寧予這樣的考慮是有道理的,身為人臣,伴君如虎。縱然這個君王有多麼的賢德,不是他的人馬,他自然會產生猜忌。雲意睜著大大的眼睛點了點頭,然後就去辦這事去了。

壽州城內唐軍糧草雖斷,但軍容儼然,沒有半分的躁亂。這也是劉績治軍嚴格的成效。契丹派來耶律安端私訪南唐,勸劉歸降,不巧向勇先了他們一步,圍困了整個壽州城,他們根本混不進去。所以隻好先去別的地方,改換南唐百姓的身份,幹了藥材的營生,立些家本,已伺時機。寧予帶著輕騎趕赴,日夜兼程,不下半月便已經到達。向勇一向渴求能與寧予並肩作戰,現在的情況對他來說是求之不得,又有這小郡主前來陪伴,他們可是高興懷了。唯獨鵬麒見妹妹隨父前來,一臉憤怒。他的眼裏女子無才便是德,沙場更是男兒籌壯誌的天下,軍營重地,女子豈可進來。

南唐地處南麵,國富地繞,雖已進入寒冬臘月,也沒有胡地肅人的天氣。雲意時常帶著史兒、鶯兒站在營外,望遠處晦明晦暗的壽州城。她說不出為什麼會有這樣異常的舉動,隻是心裏有那麼一個聲音呼喚著她出來。她不能說,現在爹爹是三軍主帥,她不能再讓他為她而分心擔憂。自寧予到邊關後,一直都在察看地形,加強防禦,沒有絲毫打算進攻的軍事行動做出來。鵬麒正處血氣方剛之際,哪有這個耐性等下去。他不顧將士阻攔,提了銀槍,騎上馬就飛奔出營朝壽州城而去。一大群人在後麵追喊,都喚不回來。雲意見有人飛馬出營,知道是出了事,一把奪過巡邏兵的馬,飛身而上,二話不說便追了上去,急的鶯兒,史兒在後麵手足無措,火燒下股。

冬天的南疆,雖然沒有碧青的野草,皚皚的白雪,但它有著一副獨一無二的孤寞的樣貌。雲意這個仙子一樣的女孩,快馬暢跑在這裏,簡直是為這幅畫增添了一抹陽春的歡快色彩。這一幕被站在壽州城樓上的隱昭有幸目睹了,他呆呆的在那裏想:好漂亮的女孩兒,還真沒聽說過在這壽州城裏誰家有這麼漂亮水靈的姑娘。這就是命,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隻是邂逅永遠太過於美麗。

雲意的馬技是不錯的,這麼快的速度,那麼穩健的飛來,趕上鵬麒還與他一起收住馬蹄,這樣的能耐世上能有幾人,何況還是一個身姿未全的小姑娘。雲意勒馬道:“哥哥,快隨我回去,再晚父帥就該知道了。”鵬麒跑得心跳加速,道:“你,來幹什麼?誰要你跟來的?”雲意耐住了性子,道:“你別不知好歹。這是壽州城下,一不小心我等便可能被俘受辱,壞了整個軍事部署,快隨我回去!”說著拉住鵬麒的馬韁,逼著他掉頭回營。可是鵬麒也是一個強脾氣說什麼都不肯回去,兄妹兩就這麼騎著馬在壽州城下拉扯。隱昭本無心下城找鵬麒的麻煩,今日突見這麼一個俏美的女孩子,到來了興趣想好好認識一下。突然城門開啟,隱昭全身披掛,馳馬出城而來,喊道:“縱火惡賊,休走~”鵬麒立刻回頭,隻見隱昭飛馳過來,幸好他們兄妹兩人並排而站。鵬麒哂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手下敗將劉家軍啊!”雲意並沒有附聲而笑,聽到劉家軍這三個字後,她細細的把隱昭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隻見他:粉姿玉麵像潘容,雙目有神勝比幹。蠶眉彎臥高額下,耳垂顱旁佛印環。一張紅嫣細色嘴,一把寒光白虎槍。坐下戰馬嚎天嘯,身上鐵甲舞牙飄。真個是南國人物,忠良家子。雲意看著他出神,隱昭也盯著她不放。但見她:“身樣未及豆蔻高,清雅秀色把名標。一身翠衫照高遙,兩行秋波媚裏刀。青龍緊握摧城倒,追風戰馬把體搖。刹看是王母玉女遺人間,久聞卻是王府傾國第一仙。明明才是初相見,深深有感前世好。”隱昭還愣的出神,孰料鵬麒槍挑來襲,她不屑倒:“好個名揚劉家軍,小小年紀好色哩挑,看槍!”隱昭豈肯任他誣蔑,立馬進入戰備,展開架勢。此時雲意早早退到了一邊,看著兩個少年郎為功而戰。一來一回,兩人三十幾個回合勝負難分,此間隱昭還借機偷偷看了雲意好幾眼,差點又一次敗下陣來。有詞曰:

龍虎本事瑤池物,怎奈槍杆沙裏挑。

郎情妾意千千厚,哪顧戰馬萬裏嚎。

你看我,當是灌江二郎君;我瞧你,疑是長空月裏仙。

槍來槍裏擋,槍去槍裏挑,隻博美人回眸一笑。

兩人正戰得吃緊,忽聞遠處號角聲起,雲意一驚,脫口而出道:“不好!哥哥切莫戀戰,回城號起,是父帥回營了。”鵬麒聽說是父帥回營,連忙收手,調轉馬頭,道:“今日暫且饒你一命。”隱昭哪裏肯就這麼讓他離開,死纏不放道:“哪裏去?今日不留下首級爾休想就這麼全身而退。”兩人又糾纏了起來,激烈的戰了十幾個回合,雲意急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這時,雲意急中生智,從發髻上拔下了一根細長的銀簪,飛身起馬,左手一揮,一條長長的白色綢帶,猶如蟒蛇出洞一般的速度打像了隱昭。隱昭本能閃躲,就順理成章的走脫了鵬麒。習武不至高深之人,皆以為這白綢是暗招,卻不知道這招中有招,這綢帶乃是一個迷局,真正具有殺傷力的乃是與綢帶同時揮出的銀簪。馬上之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這銀簪早已紮入馬兒身上,馬兒吃痛受驚,亂跑亂顛。隱昭安撫馬兒,這才使得鵬麒兩兄妹掙脫了糾纏。所以隱昭隻好怏怏回城而去。誰想這被顛下馬的隱昭偏在城前撿到了一塊江南織造的白色絹子,上麵的繡工十分精細。隱昭撿了起來,撣去塵土,帕子上還遺留著一股淡淡的蘭香。他拿著帕子輕然一笑,風流倜儻的牽馬進城去。有詩曰:

黃昏傍馬看嬌娥,

膽略豪識付榮辱。

醉臥沙場君獨笑,

揮袖絕塵夢逍遙。

周軍營長內,三軍元帥寧予一臉怒氣的坐在桌案前,兩旁將士列齊,下麵跪著一男一女兩個俊俏的不得了的孩子。他怒不可遏的盯著下麵,卻一聲不出。下跪著的兩個孩子卻時不時的抬頭向上看看。寧予眉眼一橫,怒道:“看,看,看,看什麼看!你們兩個可知道,今日爾等所犯之錯,足以論軍法處置……”帳內無人做聲,唯鵬麒竊語道:“就知道凶我們,有能耐一口氣絕了南唐啊!”縱然這個聲音小的隻有他自己聽得到,可寧予還是聽到了。厲聲道:“兵法雲:謀定而後動矣。作為一個陣前將帥,隻知道仗著自己的一身武藝與蠻力想要揚名立外,簡直莽夫所為。自己不懂還不受教誨,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無用之極。”鵬麒理虧詞窮,再無敢聲響。寧予從令桶內抽出一塊令牌,道:“來人,寧鵬麒妄自菲薄,不守軍令,私自出營,頂撞本帥,拖下去鞭打二十,以儆效尤。寧雲意,知情不報,不顧軍紀,念其出於好意,禁足半月,不許出營長一步。”眾將為鵬麒求保,但全部被寧予駁回,處罰不變。

自鵬麒出世以來,何曾受過這樣的罪,這樣的鞭打何消二十鞭,一鞭足以讓他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了。雲意看著哥哥受打,哭的死去活來,求旁邊的各位將軍叔父,他們都隻是搖頭歎氣,寧予在帳內當作什麼也沒有聽見,顧自看著兵書。鵬麒向來是硬骨頭,怎麼都不肯低頭認輸,一鞭打下去疼的他咧牙,可就是忍著不喊一聲疼,三鞭打下,他疼得額頭上汗如雨下,口吐鮮血,昏死過去。雲意又怕又急,可父親軍令如山,無人敢去替鵬麒求保。但是在這麼打下去,哥哥一定沒命。她是青龍轉世,命裏注定要力挽狂瀾拯救蒼生。這樣的氛圍下,一切隻好由她擔起。無人敢保鵬麒,那她來保;無人敢去求元帥寬恕,那她來求。她未至笈鬢,秀發垂腰,淚水一抹,提起青龍劍,直衝帥營。傷心欲絕的跪在案前,抽咽道:“爹爹,我與哥哥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啊,縱然我們有錯,您小懲大誡也就是了,望爹爹開恩,二十鞭會要了哥哥性命的!”說完,一個勁的磕頭,粉嫩精致的額頭磕的紫紅紫紅。寧予看著心疼,雙眼一紅,仰頭長笑,道:“是,你們兩人是我的骨肉,我疼惜你們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但是這裏是軍營,吾乃三軍主帥,手握萬千將士生命,肩抗山川河流天地。治軍不嚴,何以抗敵,有違將令,理應受處。戰場無父子,二十鞭絕不能少。”“絕不能少”嚇得雲意從地上一躍而起,挺直腰板,怒罵道:“好,好一個三軍元帥。說什麼戰場無父子,不過冠冕堂皇掩蓋自己的虛榮。鬥膽問元帥,何為為將之道,又以何治軍?”不是寧予狠心,打在兒身,疼在父母心。隻是家國天下,無國憑何撼家。本以為就算所有人不理解,女兒一定會懂得的,誰想女兒也不諒解。也罷,既為將帥,怎怕得罪於人,何況兒女。他忍痛回道:“本帥以仁德治軍!孫子雲:為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本帥遵守古人遺訓,無敢逾越。”雲意哂笑道:“都說父帥仁義明德,治軍有方,實為將帥典範。今看來也不盡然。古語雲:虎毒不食子,陣前不殺將。若論親情,您比惡虎毒三分,何言仁義;若論領兵,元帥要陣前殺將,不念部下功績,何語明德。”雲意轉身出帳,寧予被氣的說不出話來,氣急攻心,口噴鮮血。

這裏一場鬧劇剛剛收場,且看隱昭整日裏窩在房裏,拿著手帕癡笑發呆,除了練功吃飯的時間以外,他的世界隻剩那一個房間。,隻是他每日都會去城樓下轉轉。反常的變化令所有人都感覺奇怪,夢喻曾旁敲側擊的問了他好多次,隻是他什麼也不曾說。可是隱昭這樣的反常變化並未引起父帥劉績的注意,他一直淡然的繼續他理應繼續的所有事情,他巴不得這一群孩子都安分在城不要出門,三軍井然,忙碌備戰。

春謝鶯飛柳絮吹,淩波微步踏橋來。雲遮霧繞是幻境,午夜夢回依舊飛。鵬麒休養在營,雲意禁足在內。周唐兩軍在這期間起了幾次正麵衝突,但都是以無結果收場。李璟又派人向周朝獻上求和表書,為了談妥和解條件,寧予奉詔即日回京。一雙兒女留在軍中,不提。

丟了絹子後,雲意也曾來來去去的尋找了好幾回,但是一直沒能找到,最後也隻好放棄了。連日來的禁足與尋帕不獲,更深一層加重了她心中的壓抑。一個人站在營前,看著月掛鍾天,皎潔明亮;感軍容儼然,剛正不阿;受晚風清涼,沁人心脾,心中尤生一種莫名的催動。她嬌小的身影如閃電一般穿梭在井然有序的周軍營中。幾經穿梭後,忽一閃,她安全離開了大營,飛馬朝壽州而去,此間無人發覺。

雖然小小年紀,但本事了得,可壽州現在畢竟還屬於南唐地界,又有劉家軍鎮守,所以她還是處處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敵將發現,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壽州城西有一片林子,幽靜淡雅,雲意早就想去遊玩一番了,怎奈軍法深嚴,今日既已來到這裏,豈有不去之理,不然豈不是辜負這一遭。於是策馬向西而去。

將門院內,雕闌鏤空,十八般武器分列兩旁。夜深幾許,靜而聞音,陣陣氣息,沉穩有力,隱昭躺在床上,雙眸垂下,臉帶微笑,一身白綢緞子裏衣,更顯他仙風道骨。忽見香爐內煙霧升起,辨不清東西南北,隱昭從床上起來,一步一步朝前走去。霧越來越重,他分不清是到了哪裏。“嗬嗬嗬嗬……”陣陣清音從遠處傳來。他心下一喜,既有笑音,遠處定有人煙,不妨問上一問,也總比被困在此不能動來的強些,於是循聲而去。雲霧開始慢慢散去,景致稀疏著呈現在了眼前。這裏古樹遮蔭,溪水映麵,一路春芳添錦,他滿心歡喜朝前跑去。看見溪邊有一個身著蘭色裙衣的姑娘正戲水而歡。他一點一點的走近,彬彬有禮作揖道:“姑娘,我不知因何到此,現在不知道出口何處,還望姑娘指點!”女子沒有轉身,也沒有回應。隱昭在後麵又試探性的喚了她幾聲,皆無反應。他壯大了膽子,試探的想看看她的正麵,忽女子化作一條青龍騰空而起,隱昭被嚇得步步後退,青龍龍目含淚,淩空向他點頭,開口道:“我遠從他國來見你,現今為你迷途西林,你怎能不念舊情,高枕而眠,狠心棄我不顧!”話畢,不見了!隱昭呼喊著從夢中驚醒,嚇得一身冷汗。他隨手從枕下拿出手帕擦拭,一陣清香入鼻,頓時讓他定了神,這才發現帕子原是他撿的。拿在手裏看了看,爬下床來,穿戴整齊。一身的汗熱的他很難受,他到院中乘涼。忽見明月當空,星輝奪目,不覺心情大好,索性決定策馬賞夜。有詩曰:

魂消夢外青女淚,

獨賞西林月分明。

香煙嫋嫋起幻境,

策馬揚鞭星夜行。

你當隱昭為何會由此一夢,卻是青龍白虎心意相通。雲意夜遊西林,誤入迷竹林,早毒蛇咬傷,走不出來,昏死在旁,也是命中注定該有這麼一劫,故此元神出竅托夢白虎救命。隱昭畢竟年輕,哪會深究夢意,閑情逸致起來,策馬賞夜,一路跑來一路歡,明月含情伴他行,不知不覺也跑進了西林。他下意識立馬收住了馬蹄,隻見周圍古樹擎天侵日月,偷歡光明夜深沉。他瀟灑的跳下馬,環視了一下四周,好不懊惱倒:“都語紅顏多欺騙,怎料玉盤也負人!這會兒子也辨不清東西南北中,看來不到破曉是出不去了。”雖然懊惱不已,但是跑了一路也是人馬疲憊了,幹脆找一棵樹依靠著坐下來打盹,靜待天明。

這才傍樹坐下,扭頭發現,右邊有道道青光射出。他盯著看了一會兒,好奇心起,站起來,緩步朝它移過去。這青光閃的讓人毛骨聳然,雙目難睜。在走近一點,一股強大的氣流把他反彈了回來。隱昭起來又試了幾次,但結果依然,隻不過青光愈發閃眼。隱昭想:史書有載,大凡奇珍異寶,皆月夜放光,流彩異常;仙魔人家,求仙問道,審理懾人。今日管它是寶是妖,定要一探究竟。他朝著閃光出拜了三拜道:“我無心觸犯禁地,打擾爾等清修。仙家求道,魔家可繞,陰冥莫強求。”嘿,這話還真管用,青光立消,他提著白虎槍一步步摸索進了迷竹林。轉了一大圈,什麼也沒有發現,累的他靠在一棵樹旁休息歎氣。左腳往前一移,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軟軟細細的。找出火種一照,媽呀!嚇死人了。一條青黑色的竹葉青正橫躺在路上,隱昭不偏不倚正好踩上了它,嚇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緊張的他立馬抽回了腳!隻是奇怪,怎麼它動都不動。他拿著白虎槍稍微撥動了一下它,仍舊是沒有任何反映,原是一條死蛇。

隱昭正迷惑,竹葉青是壽州西林迷竹林內特有的毒蛇,凡被其咬傷之人,不出一個時辰便會失血身亡。而能解此毒的,隻有迷竹林溪邊十年一生的小竹葉汁才能解。不過,這也得救得即時,否則縱是尋到小竹葉也是枉然。這竹葉青除老死和被雷電劈死以外,不會輕易死去,縱然是老死與被雷電劈死它們也是死在石堆內的,從不會死在路旁,這一次的竹葉青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迷竹林的盡頭,朦朧中有光閃動。隱昭提著槍接著往前走去。才走了七步,發現一個穿著蘭色裙衣的小姑娘躺在一棵樹下,手中的青龍劍發出陣陣寒光。隱昭認得,這就是半月前飛馬壽州城下的那個女孩。隱昭喚了她好久,隻是沒有一點反應,突然看見蘭色裙帶上有血漬,他這才想到了七步外的那條竹葉青,忙將她扶起,看她麵色泛白,無有血暈,猜想她是中了竹葉青毒了。伸手搭上她的手腕,他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還好,還有脈搏!”他割破中指,讓自己的鮮血滴在雲意泛白泛幹的唇上,然後對她道:“你現在這裏休息一下,千萬堅持住,我去找藥救你!”隨機他轉身鑽進了濃黑的夜裏。凡中了竹葉青之毒的人大都是必死無疑的。雲意之所以可以拖到現在,虧得手中這把帶有靈性的青龍劍,這才不至於讓她名赴黃泉。而隱昭破指喂血,隻是更好的護住她的心脈,為找小竹葉贏時間。

隱昭他在迷竹林中穿來走去的尋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在不遠處的山溪邊找到了那十年生一次的小竹葉。他開心的把將葉片摘下來,小心翼翼的用繡帕包好,興衝衝的跑了回來。但是當他滿懷欣喜的回來時,中毒的雲意卻不見了。他急的四下尋找,一曲悠揚清新的竹笛聲傳入了他的耳朵,可仔細一聽,又非笛聲。隱昭四下翹盼音源,隻見雲意蘭裙飄揚,嘴含竹葉的從一棵竹子後麵走了出來,朝著這裏過來。雖然現在的她還隻是一個並未展開的小女孩,但那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靈秀與魅惑,已經可以傾倒一城了。隱昭抓著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小竹葉,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著她這麼一點一點的向自己靠近。

“你,沒事了嗎?”隱昭紅著臉驚奇的盯著雲意問道。雲意嫣然一笑,回道:“沒事啊!你是誰啊,為什麼會在這裏的啊?”隱昭有點失落,自半月前在壽州城下一見後,他的記憶中她的身影與弧線是那麼的清晰可辨,為什麼她卻沒能在此刻認出他來呢?“我們照過麵的,你怎麼這麼快就想不起來了?”隱昭默默然道。雲意正欲再說,竹葉青毒開始又一次侵體,吞噬她的血液。她身子一軟,眼前一黑,就這麼倒了下去。隱昭連忙伸手接住她,道:“你別動,這是蛇毒侵體!說著取出了幾張小竹葉,放在自己的嘴裏嚼碎了,嚼出濃濃的汁來,然後將這汁液送進了雲意的嘴巴。這是隱昭第一次接觸女孩子的嘴唇,沁人心脾的清香與細嫩的柔軟,讓他忍不住在雲意唇邊多停留了一刻。

等雲意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二日寅時了,她就這麼躺在一塊大而平整的大石頭上。呈現麵前的顯然已經不是翠竹幽幽的迷竹林了,而是一個小峽穀,這塊大石頭半立溪中,水花陣陣被濺起,兩邊青山疊嶂,往左看是一片花海,現在雖非花季,卻依舊還是有些花兒在怒放爭豔,花海的盡頭便是迷竹林。清晨的霧氣為這裏加添了一抹神秘。就問南唐壽州西林,美不勝收,今日看來傳言不虛。經曆了昨晚生死一劫後,雲意隻覺得全身幹幹的,很不舒服,於是變趴在石頭上舀水洗臉。人統內遺傳基質中本就帶有親水性,而雲意對水更是歡喜之物。她趴在石頭上舀水的動作俏皮而不失儒雅,玩水的樣子真是靈澈極了,那種純真與秀美完完全全把未知情物的隱昭迷住了!當她回頭看見她時,粉砌的笑臉一下子就紅了,兩隻因玩水而變得濕淋淋的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才好!她就這麼不知所措,拘謹的站在石頭上,山風把那輕盈的裙衫吹動,宛如畫般。隱昭的腦海中回響著兩句詩“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他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看見她,總是一副美不勝收的畫麵。雲意紅著小臉,羞答答道:“謝謝你救我!”隱昭帶著灑脫的笑容,走到她的麵前,遞上了兩片青嫩的竹葉,道:“把它放在嘴裏嚼出汁液,然後將汁液咽下去,這樣你身上的竹葉青毒就無礙了。”雲意怯怯的按他說的做了,然後從石頭上飛身而下,兩人雙目而視。隱昭看著她,臉紅的跟脹血無二。“這是你的劍,馬就拴在那邊的樹下,現在天以放亮,一直往東走便可以離開西林了。”說完轉身離開。雲意在後麵小跑了幾步,大聲道:“謝~謝!”等他走遠後,雲意也收拾停當飛馬回去。有詩曰:

江南景致總婆娑,

西林迷月奏情歌。

風華絕貌兩相遇,

少年有夢麵通紅。

一早起來,鶯兒、史兒就快把軍營找了個底朝天,可就就是沒能找到主子寧雲意。副少帥不問情由,非要以守護不利治她們兩人的罪,氣的她們都快背過了氣去。普天之下,誰人不知道郡主寧雲意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換了一個新環境,偷偷溜出去是最平常的事情了,與下人何幹。也是她們家主子不在,若然雲意在此,整由他作威作福,要打要殺的。此時,探子回報,唐軍今日有糧草到此。鵬麒要斷其後路,定劫糧草,一門心思鑽入了劫糧得的計劃中,這才沒有時間哪鶯兒、史兒開刀。

隱昭飛馬趕回,正直父帥劉績操練三軍。劉績一見他,麵部表情就是慍火橫生,嚴肅的走過來問道:“三次點將,你為何不到?操練半日之久,你又因何姍姍來遲?”隱昭斜視了他一眼,不回答。劉績美名在外,人人仰望,最厭煩別人對他的不尊重。他死瞪著兒子,怒喚道:“中軍何在?”一個年近半百,身穿鎧甲,滿臉皺紋的人急急趕來,氣喘籲籲道:“中軍在!”“劉隱昭私自外出徹夜不歸,藐視軍紀,嬉戲軍營,點將不到,拖下去軍法處置,以正視聽。”劉績毫不留情的命令道。一眾兒郎問得父帥要以軍法處置兄弟,忙停下操練,跑來求情,中軍木愣不動。但從這一點看,劉績與寧予還真是挺像,責任嚴,責己更嚴。自然了,眾人替隱昭求保,根本沒能影響到軍法處置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