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轉頭看她,副理瑛的臉不知何時變得紅紅的,此時正惡狠狠地瞪她一眼,隨即又陪笑著對長官招呼。
「啊,不好耽擱大家時間,會議室這邊請!」
湘音腳有些發軟,強迫自己跟著走,摸到靠門最近的一張椅子就感激不盡地坐下來。
她到底怎麼了?得趕緊振作精神才是。這次再出糗,看她怎麼辦!
自己的反應實在太反常了,害她不敢再隨便看人,眼睛不是盯在白屏上,就是看著眼前的報表。
看著看著,眼前的字開始扭曲––
彷佛一張紙從中間被燒出一個洞,一塊紅漬突然出現,然後快速擴大––
那張臉又出現了!
扭曲的恨意並無損那笑容的妖冶迷人,森亮的眼一閃一閃的,和潔白的牙相映,滿溢著複仇之前的快意。
鮮紅的舌尖探出,舔了舔盈潤誘人的唇,好似準備品嚐什麼鮮美的東西。
湘音緊緊咬著牙,得要這樣牙齒才不會打顫作響;她轉開眼,嚐試著幹脆拒看對方,假裝這樣就會有任何自欺欺人的作用。
但下一秒鍾,那臉忽然接近,蒸汽般灼人的氣息噴在她眼鼻間,她的眼睛又無助地被吸回看向那雙眼。
原來看到太過可怖的東西,人根本移不開視線。
人,原來真的可以眼睜睜看著自己是怎麼死的。
她眼前模糊了一瞬,是淚水滿溢了出來,但那張臉的笑容擴大,散出熱氣,將她的淚水一下揮散。
她自打顫的唇中擠出幾個字:我要……怎……麼做?
我要怎麼做,才能停止這個酷刑?或者……才能死?
從心底一驚!她怎麼會想死?她怎麼可以屈服?就算要被殺,被活生生折磨至死,她也不能自己求死!
那張臉又笑了,笑聲比以往更尖銳,像是琵琶弦被人用刀狠狠劃過,在最高之處……斷掉!
我……絕不會讓妳……好死……
她的瞳孔放大,看著那雙眼睛越來越近,就要貼上她的……
「……禹、湘、音!」
她眨眨眼,感覺似乎有什麼滴落在報表上,她的瞳孔重新聚焦,看到副理瑛有點驚嚇的表情。
「……禹湘音,妳是不是中暑了?延特助在問妳話––」
「湘音,妳滿頭大汗,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武大姐關心的聲音大得敲痛她的神經。
她張口,可聲音卻沒有出來,她又試了一次,終於聽到低啞的:「我……對不起,對不起。」
「妳為什麼要道歉?」突然傳來一道毫無溫度的聲音。
她下意識轉向那聲音,看到那長發男子的眼神,幽幽黑黑的,帶著忍耐和……輕蔑。
她喉口又湧起微嘔的感覺,難道她真的中暑?或者根本是……中邪?
「我隻是……對不起。」她隻能無助地重複。
「我看她是沒辦法開會了,不如退席休息。」那人已轉過頭,語氣清冷不耐。
「啊是,對!」副理瑛馬上附議,對湘音使了使眼色。
「我……對不起。」她又說,因為急了,控製不了音量,聲音大得像打雷一樣,隨即趕緊半跑出去。
直到跑回座位上才發現自己一直屏著呼吸,肺部像要爆炸似的,張大了口哇了一聲,趴在辦公桌上喘息。
顧不得其它人是什麼眼光,反正這兩周來同事也習慣了,隻當她最近身體不舒服,業績也差。
稍稍冷靜下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全身是汗,連發根和內衣都濕了,汗水滴入眼中,刺痛了原本就紅腫酸疼的眼。
半個月來,她堅持著沒有請假,現在卻忽然有再也撐不下去的感覺,全身乏力,心中漫著萬念俱灰的疲倦……
還有多久呢?
她不確定自己問的是什麼。是惡夢還有多久,還是自己能活多久?
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問這麼怪異的問題,是自然而然就浮現心頭。
應該……沒有多久了吧?
她被自己的答案嚇得動彈不得,像個石人般僵在那裏。
不知過了多久,會議室那頭傳來人聲,是會議結束了。
她愣愣地抬起頭,遠遠看到那些人走向電梯的背影,那名高大的長發男子停了下來,對著副理瑛說了幾句話。
副理瑛送走人之後,便直直往她走來,讓她起了大大不祥之感。
「禹小姐。」過度禮貌的聲調,還忽然以姓氏稱呼,湘音不覺僵直了身體。
「是。」
「延特助是總部特派的,什麼都能管,這妳知道吧?」
她不知道,不過這也沒什麼差別。
「他說妳工作表現不佳,要我調妳的檔案和業績給他看。」
湘音還是反應不過來,雖然心裏雪亮,已經自動作好最壞的準備,但嘴和表情彷佛凍結了,在副理瑛眼裏看來好像沒聽懂她的話。
「禹小姐,延特助要妳明天早上九點去總部見他。妳……準備一下吧。」
說得好似要辦後事的口吻,不過湘音並沒有太在意。
她隻是自問:為什麼聽到要見那男人,就忽然覺得還是直接辭職算了,辭了就不用去見他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