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虎寨的大廳內,彭連虎的靈柩停在正中,前麵放了一個祭台,除牌位香燭外,飛虎刀也放置於上。
彭衍披麻戴孝侍於靈前,山寨中其他幾個當家也披一身孝白,堂前,寨眾將整個聚義大廳擠得滿滿的,皆敬香獻禮。
眾人祭過彭連虎,仇鐵鷂一方便發難了。
趙四率先發話道:“諸位兄弟,大當家這一去,山寨不可一日無主,我提議,由二當家接替大當家的位子。”
此言一出,下麵寨眾頓時一陣喧嘩,當即便有人出言反對,道:“大當家去了,可還有少當家在,父傳子續,按道上規矩,這個位子該由少當家來坐才是!”
彭連虎一手立下躍虎寨,自是有一班老兄弟支持的,這開口說話者名為喬九,武功雖不高,卻是寨眾中的老人,說話的份量不輕。
“是啊,從來隻聽說皇帝老子將位置傳給兒子,沒聽說傳給兄弟的。”
“也不能這麼說,趙宋不有過這事?”
“屁話,‘燭影斧聲’聽說過沒有,趙匡義那可是篡位殺孤,我們拜關聖爺的忠義為先,可不能這麼幹……”
下麵議論紛紛,仇鐵鷂眼角直跳,神色甚不好看,趙四連忙大聲道:“眾位兄弟,寨裏雖有少當家在,但他年少識淺,武功不高,怕是壓不住場麵,若是由他當了寨主,我們躍虎寨怕是在太行山立不下足?”
“四當家說得好,這個位子隻有二當家來坐,我們才會心服口服!”
“對,毛都沒有長齊,憑什麼對我發號施令,我們不服……”
下麵仇鐵鷂二人的親信大聲附合起來,聲勢也不小,讓趙四的話聽起來有幾分可信,這不正是彭衍壓不住場麵的最好證明嗎?
趙四趁勢道:“而且我們也不是不遵道上規矩,道上還有一條規矩,若是大當家的死後後繼無人,可由眾人一致推舉,選出一位能人來繼承大位……現在寨內二當家武功最高,這個人選非他莫屬了!”
躍虎寨四位當家中,大當家“上山虎”彭連虎已經逝去,三當家“撥山猿”孫泰雖有威信,卻無野心,四當家“鐵公雞”趙四上不了台麵,隻有二當家仇鐵鷂武功人望均為一時之選,而少當家彭衍的資質一向平庸,壓不住場麵,不足以繼承大位,此時推選二當家坐寨主之位也說得過去。
趙四的這個理由很是充分,先前反對的人本是一盤散沙,又一時也找不話來反駁,反對的聲勢不由弱了下來。
仇鐵鷂見火候足了,幹咳一聲,站出來朗聲道:“眾位兄弟,按說這躍虎寨是彭大哥一手打拚下來的,兄弟我不才,本不該厚顏接這大當家的位置,隻是我不忍見彭大哥的一生心血付之東流,讓眾位兄弟沒有一個安身之處,才不得不為之,若是我做不好,一定退位讓賢……”
趙鐵鷂說著,轉頭對靜默一旁的彭衍誠懇地道:“賢侄,你可有什麼話說?”
彭衍抬起頭,神色異樣的平靜,問道:“二當家可是要為我父報仇?”
仇鐵鷂神色一窒,暗叫不好:卻是將此事給忘了!
趙四所說那個規矩卻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接替位置的人得替前任報了仇,才能名正言順地接下他的位置,以體現道上義氣為先的傳統。隻是若按這個規矩,仇鐵鷂就得去將商劍鳴殺掉,他雖自視甚高,卻也知道自己的武功離商劍鳴有好一段距離,那裏會去送死。
仇鐵鷂狠狠釘了趙四一眼,幹笑道:“仇是一定要報的,但商劍鳴遠在山東,此事不能急於一時,得從長計議才是。”
“從長計議麼……”彭衍擒一抹冷笑,道:“那二當家想坐大當家的位置,能不能也從長計議一番?”
仇鐵鷂啞然,底下寨眾中已是竊笑出聲,更是讓他掛不住臉。
趙四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時連忙將功補過:“這怎麼行,山寨不可一日無主,怎麼能這麼耽擱下去!”
彭衍不去看趙四,對視仇鐵鷂道:“即不為我爹報仇,那你憑什麼坐這個位置?”
仇鐵鷂臉色一變,幹咳一聲不好接話,心下卻是大恨。
“難道是憑你被逐出魔爪雁行門時,我爹接納了走投無路的你;還是憑魔爪雁行門的周鐵鷦前來要人時,是我爹幫你擊退了他;還是因為上次沁陽府官兵前來進剿時,你輕功最好,逃得最快……”彭衍語氣平靜,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譏諷,一一說將出來:“原來恩將仇報是可以當寨主的,背信棄義是可以當寨主的,膽小如鼠也是可以當寨主的……”
彭衍的話句句刺心,仇鐵鷂臉色鐵青,一言不發,隻是太陽穴上有青筋凸起,雙手虛握成爪,看其樣子已是怒極。
孫泰臉上一片慚色,話說彭連虎一向義氣為先,這個寨子中大半人等都受過他的恩惠,自己等人卻枉顧恩義,讓他走得不安心,真是有負道義。所有寨眾也均是麵帶感動緬懷之色,彭衍這一問,不但將仇鐵鷂等人逼入了死角,也喚回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