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以為許氏是病死的,畢竟從嫁到靖寧侯府後,就開始斷斷續續纏綿於病榻中。特別是勉強懷了姚嵐後,身體更是被掏空了元氣。
許氏的死,說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畢竟,許老爺子幾次去看女兒的時候,雖是秉持著內外之分,並不十分仔細,可匆忙間還是能從她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氣息中看出身子真的非常差。
隻是沒想到,會走得那麼快,留下還不滿一周歲的姚嵐。此後,等姚老夫人為姚經新聘了娘家侄女為繼室之後,許家同靖寧侯府的往來就變少了。
此後兩年,跟著姚嵐就出了事,被許老爺子帶到江南去。祖孫二人可謂是相依為命,輕易不在對方麵前提起許氏死的事情。
原以為事情也就是這樣過去了,等幾年後,姚嵐過了笈第,自己撐著多活個幾年,睜大眼睛好好挑個外孫女婿,不讓外孫女步女兒的後塵。可怎麼也沒有想到……
歡歡已經醒過來正跪坐在地上,喜喜則是被安排到別處,畢竟那幾腳是真的不輕。本來打算讓她去休息的章媽媽,則是在草草包著額頭後,坐在一旁的綿杌上。
在馬車的時候,姚嵐沒有說清楚,就是讓她說,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隻是盡量委婉地提了有關母親死因的疑惑。
可就是如此,已經讓許老爺子差點扛不住打擊。
其實,姚嵐在說完的那一刻就是後悔了。
好在,許老爺子不僅扛過去了,甚至是比誰都要冷靜地安排回府。到了許府後,一麵讓人去請了大夫,一麵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直到歡歡清醒過來,老爺子才打開門。那一刻,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讓去請他的姚嵐心中一疼。
許老爺子腰板挺直,神色肅穆,嘴唇抿成一條隙縫。
“你說嵐姐兒母親的死並不是病死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問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同你們五姑娘的事情是不是有什麼關係?或者說……”許老爺子目光平靜,像是在說今日吃什麼,天氣如何,而不是在問有關他唯一女兒死因。“她的死,是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麼,才被……”畢竟無論怎麼想,在看靖寧侯府的態度,似乎絲毫不追查,隻是一味想著把姚姍的事情往小裏麵去了解。裏麵的理由可以有姚姍不受重視,可再如何那也是靖寧侯府三房的女兒,事情發生在靖寧侯府內院裏。
發生這樣的事情,雖喪事簡辦可以,但在侯府裏往往第一個要做的是查明死因。假山有多高,怎麼堂堂一個姑娘身邊竟是沒有跟著伺候的人,就是貼身丫鬟不在,難道侯府的下人都是睜眼瞎子不成,會沒看到這麼大的一個人去哪裏了。據說找到姚姍的時候,已經是死透了,似乎離意外發生的時間有一個小時了。
“雖說是內院,可那處假山的位置靠近外院不說。且那裏是內外進出之一的路上,雖不是主要的地方,可平日往來的人也不會少。不會發生那麼久都不知道,何況還是一個多時辰。”這其中的空白去哪裏了。許是受了許老爺子的影響,姚嵐雙眼仍然一直緊張地注視著外公,好在腦子清醒了許多,說話也有了條理。
歡歡左手壓著右手背,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寂靜的屋子裏,回響起砰、砰、砰的三聲。“奴婢不敢說謊。奴婢知道若是要活著,就要說真話、說實話。而這話,不是誰都能說給她聽。奴婢本以為沒有機會,好在上天保佑,或許是姑娘在下麵保佑著奴婢吧。章媽媽的出現,讓奴婢抓到了機會。”她是心存僥幸,在自家姑娘出事的時候,趁著慌亂找著交好的小姐妹偷偷給夏歡姐姐帶了話。好在,她是幸運的。
姚嵐看了一眼章媽媽,據說這裏麵的事情喜喜並不知道。可以想見在匆忙中,兩個人是怎麼說了話,章媽媽聽後心靈受到震動,悲傷之下,很快就同歡歡演起戲來,為此不惜讓自己受傷。
那衣服,姚嵐本是沒有想到要去送。從進入這個世界,她就一直在學習,可到底許多事情,還是不懂。比如喪事,比如其他。
是章媽媽自己的意思,或許那個時候她就想到了什麼?或許章媽媽也猜到了自己會不放心,她這是代替自己去的。
姚嵐咬著下唇,低著頭。
她真是沒用。虛偽、涼薄、貪圖別人的溫情。就好比有關許氏的死,她其實心裏並未真正傷心,她隻是怕外公難過。就好比姚姍的死,先前她有意無意地忽視著她,卻是在她死後心中難安。同樣的是上一次姚蕾的事情。
可是她並不後悔,縱然午夜夢回之際,心中或有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