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趙憐站在浮橋上,望著天邊那如血的夕陽,豎起玉簫,放在唇邊吹了起來。
斜陽下,散發飛舞,他白色的身影淺映在水中,波光粼粼,灑脫飄逸;金光點點,如魅如仙。
花想容閑來無事,在園中散步,恰巧聽到那悠揚的笛聲,情不自禁地朝著湖邊走去。當她看到這樣鬼斧天工的吹蕭圖時,忍不住拍起手來。
趙憐停止吹簫,猛一回頭,一見是她,立即堆起溫柔的笑容:“好聽嗎?”
花想容點點頭道:“好聽是好聽,但是會讓人覺得一種血脈猛地擴張開來,全身的血液想要噴湧而出的感覺。”
趙憐笑了笑道:“怎麼會呢?是不是今天的場麵讓你太緊張了,到現在仍然心有餘悸呢?”
花想容矢口否認道:“絕對不是。我聽出來了,你這蕭聲中暗含著一種誘惑的因子,雖然吹奏的是非常普通的曲子,但是卻讓人聽了有一種過耳不忘的感覺。剛剛,我雖然離你很遠,但你的蕭聲卻傳來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我的腳步,似乎整顆心都跟著你的音符一起飛揚跳動。”
“哦?”趙憐眯起眼,探究地看著花想容,半晌才勾起了唇角道,“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在變相地告訴我,我們兩個的關係已經好到如同伯牙與子期?”
說完,趙憐更是心有感懷地緩緩吟道:“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滿麵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
趙憐吟完回首,正好對上花想容那略顯憂鬱的眸子,一時愣住了:“怎麼了?”
花想容收起心中的感懷,淡淡地道:“沒事,隻是不想和你做知音罷了。”
趙憐撲逞一笑,應道:“那你是想和我做知己,或者是夫妻?當初是你不要我,現在想要吃回頭草,作夢吧。”
花想容早就看慣了他這套把戲,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裝作驚訝地說:“呀,我以為你主動要求救我出來,是想和我在一起雙宿雙棲,原來都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呀。唉,算了,我還是不要作夢的好,看清現實最最重要。眼下,我也不再癡心妄想了,隻等著城門解禁的時候趕緊走,遠離你們這些腦筋有問題的家夥。”
趙憐伸出手,在花想容的腦袋上留下一個栗暴,笑盈盈地說:“看來,我的路數早就被你摸清了,我投降,這局算你贏。給你的賞賜是,平陽王親手賜打一下。”
花想容不禁氣結:“分明是我贏了,你幹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這個拋夫棄家,與人私奔的女人。”
花想容聞言,揚起手,作勢要打他。趙憐指著花想容欲要落下的手道:“你敢打我,我就把你送回南陽王府去,反正你也知道挨家訓的滋味,隻怕這次,不把你的臉打腫到把眼睛擠成一條縫才怪。”
花想容的手在空中一顫,忽然又感由心生,她輕輕地把手落下,轉過身忘著遠處湖中一片深紅,輕道:“平陽王,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冒險把我從南陽王府救出來,謝謝你整天逗我開心。我想,雖然我們做不了知己,但是,我們可以做朋友,一輩子都互相幫助的好朋友......”
趙憐聞言,心頭一冷,想要再說些什麼,卻怎麼也開不了口。他無奈地將目光移向遠處湖水中的金金點點,眼神中有些孤獨的憂鬱,有些破碎的滄桑,半晌才道:“回去吧,起風了。”
花想容才走,趙憐便收起那副受傷脆弱的表情。他負起手,走下浮橋,在一棵樹下站定,忽然硬聲道:“出來吧。”
話音剛落,樹枝搖動,顛下幾片落葉飛揚狂舞,接著,一個黑衣人順著樹杆迅速滑下,一眨眼的功夫,已然跪在了趙憐的腳下。
“主子!”
趙憐陰沉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他雖然跪在地上,卻用手捂著胸口,皺著眉頭,似是在隱忍極大的痛苦。嘴角已然有鮮血湧出,而漸漸欲呈噴湧之勢。
趙憐皺著眉頭,從懷裏摸出一粒藥丸,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如閃電般地擲了過去,道:“你的功力怎麼弱了這麼多?連這蕭聲都敵不過了嗎?”
那人接過藥丸,看也不看便放進嘴裏服下,運功調息了一會兒,這才道:“主子往日招喚,不是吹‘拂弄意’便是吹‘細無聲’,今日吹的卻是節奏快律的‘破東風’。況且,以往主子的蕭聲中,隻嵌了五分功力,今日卻足足到了十成。屬下被快速的節奏擾動心弦,又要運功抵禦這十成的功力,的確很困難。而且,屬下到的時候,主子正在與人交淡,屬下隻好找個地方隱沒起來。主子的玉蕭素有三日不絕的美譽,許久不散的餘音硬是在屬下隱藏之際,不斷地反複侵襲,依屬下的功力,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趙憐無意聽他細說,又繼續問道:“城外的情況如何?”
“回主子,南陽王用捉拿賊寇做幌子,下令全城戒嚴,如今已呈進城容易出城難的勢態。”
“依你看,送她去別院的風險有多少?”
那人聞言,麵露難色,終是在趙憐那滿是詢問的眸光注視下,嚅了嚅嘴,道:“九成。”
趙憐眯起眼,輕喃出聲:“九成?真有這麼困難嗎?”
那人沉默地點點頭,而那緊張的勢態卻凝固在他的眼中,溢於言表。
半晌,趙憐才厲聲道:“既然如此,這事就暫且放一放。你去問問那個人,到底什麼時候動手?本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你告訴他,本王承諾的,一定會兌現,但是,他要是臨陣倒戈,本王絕不會放過他以及他的家人。”
終於,夕陽隻剩下一條亮線,四周暗了下來。微風乍起,吹動他的發縷,四曳飄搖,所有的暗沉都在黑衣人離去後,化做了一縷縹緲虛無,隱入了趙憐那幽深的胴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