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霖先生正為自己的想法兒得意。走廊外的樓梯上,響起沉悶的腳步聲。
三劍客一起將腦袋,警惕地側過去。
“恐怕他上來了。”牧霖先生臉上的表情,有些驚慌,就好像拿不準主意,要將三個偵探往哪個角落裏塞才好。
不過,這種情緒隻是一閃而過。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沙啞著喉嚨似乎想咳嗽幾聲的人,正在接近這個走廊的拐角。他馬上捋了捋頭發,鎮靜又威嚴地挺起了胸脯。
三劍客麵麵相覷,盯著走廊拐角。
一個瘦小的、微微搖晃的光影,出現在拐角。
光影中,漸漸清晰一個影像——有一個佝僂著脊背,抻著脖子,彎曲著雙腿的白發老人,舉著盞煤油燈,定定地站在走廊拐角裏。
燈光照得他那一張蒼白的臉,更加蒼白了。
還透著點兒淡淡的黃銅色。
這張狐狸似的瘦臉上,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提防地盯著三劍客,又看向牧霖先生,“誰呀?”
他的嗓子眼兒裏就像積了口痰似地,發出沙啞又模糊不清,呼呼啦啦的怪響。
“難道您不認識啦?”牧霖先生一把拉過珊杜,將他推向白發老人,“珊杜——我們學校的大隊長。現在,他也十分優秀。”
喬恩老先生眯起爬滿皺紋的眼角,將一縷細細的光,投到珊杜的身上打量。
半天,他才緩緩地,沉穩地叫道,“珊杜!”
隨即,他拉著珊杜的手,微笑著,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如果走在大街上,我可不敢保證,還能認出你來。”
他似乎感到,自己就要被腳下的土地埋沒,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敢保證,您現在要比兩年前精神得多。”珊杜叫道,“連頭發也沒白幾根兒呢!身體甚至比原來還硬朗。”
喬恩老先生眯起眼睛,笑了起來,笑聲古怪又淒涼。就好像是隱在這棟老樓裏,不知藏了多少年的僵屍。
珊杜發現,他的穿著還是跟過去一樣。
腿上套著厚重的黑色羊毛褲,外麵沒有穿任何褲子。
腳上還蹬著幾年前的那雙方頭,厚重的,顯得笨手笨腳的大皮鞋。
鞋已經破得不成樣子,能看出補了再補的痕跡。在腳背處,有幾道深深的折痕。
珊杜從未注視過這雙鞋,不禁看出了神。
他似乎被催眠了似地,盯著鞋子打量。又慢慢地轉到褲子上、開衫的灰毛衣上、裏麵的草綠色襯衫上。
他越看越著迷,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甚至連喬恩老先生熱心的詢問,都聽不見了。
他回想著——雖然自己在芭丹小學,學習六年。每天風雨無阻,每天都能見到這位老先生。
可卻從來不知道,他到底從哪兒來。
因為喬恩老先生好像沒有子女,沒有老伴,更沒有家。
也可以說,除了購買必要的生活用品,他從未離開過學校半步。就好像一直在守護著什麼財寶似的——
直到喬恩老先生僅剩一兩顆殘牙的嘴裏,發出如風箱似的嗚嗚拉拉地喘息聲,珊杜才如夢初醒,猛然抬起頭,飛快地藏起了思考時,嚴厲又迷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