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夜,她在法若寺告訴我,她不是真的青青,她隻是替身。
她隻是攝政王找來的替身。替身,代替青青的人,那青青呢?
得到的結果讓我隻覺得天崩地裂。
青青,死了。
她死了,我甚至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她死了,我甚至還來不及告訴她,我有多麼愛她。
我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就呆呆地盯著青青的畫像。
直到父親的一盆涼水澆醒了我:“混賬東西,除了女人你還知道什麼?”
沒了青青,我的心空了一半,我隻剩一半,麻木地履行遲家子孫該履行的義務。
那個女子似乎很得皇帝的寵愛。
我聽說皇帝為她如何如何,隻覺得蒼涼。
同樣的一張麵孔,為何他對青青就不能好點呢?可是我也知道,即便是同一張臉,我也無法把她當成青青。
她打入冷宮了,又出來了,又失蹤了。
我暗暗地看著,直到那夜,她和赫連野出城。
我知道她要走,也知道,我正在做驚天的決定。我要放了皇後和敵國的君王‘私奔’。我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是,我卻更希望她幸福。
她和青青不同,性格不同,但惟有一點相通,就是剛烈。
她是個奇女子,做出這樣的決定,不是每個深宮的女子都做得到。
歲月流轉,時光飛逝。
直到,龍釋天拋棄了皇位,正式退位。
這件事震驚了整個天下,我卻知道,他一定是找到了自己的真愛。我不想跟別人一樣說他是個對天下不負責任的君王,是個為紅顏拋棄江山的君王。我知道,他才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
從此,天下再沒有柳皇後,再沒有天啟帝,隻剩下一對幸福的鴛鴦。
關於他們的事情從此成為天下久盛不衰的話題。
明嘉年,赫連野攻下京都,次年一統天下,改了國號叫柳,還把安康城的名字,改成紀柳。
我知道,他還在想著她。正如我,經常也會想起這個神秘而奇特的女子。
作為前朝舊臣,沒有被殺已是格外開恩,我本辭官,卻被赫連野召回,說要修編龍陵正史。
曆代的帝王都會修編前朝正史,赫連野自然也不例外。
我想修。
寫到她,我卻是感慨萬千。
負責編修的同工們爭論不休。
有人說,她是一個禍水,引得帝王昏庸,兩國君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最後連皇位都丟了。
有人說,她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紅顏薄命,在兩個霸主的爭端中身不由己。
我卻說,她,是一個奇女子。
她不要皇權富貴,也不要不完整的愛,她要的簡單,要完成這份簡單的要求,卻是如此艱難。因為她愛的,是帝王。
沒人認同我的想法,是啊,畢竟那段曲折而波瀾壯闊的生活,他們未曾經曆。
我將我寫的《龍陵孝端仁皇後》一冊呈給了赫連野。
他原封不動地退給我,隻批了一個字:準。
這朝中上下,也隻有他明白我的心情了。
午後的陽光懶懶地照在翰林院的宮牆上,半壁晴天半壁陰。
正如我和她,短暫的相逢之後,一半晴天,一半陰天,再無相逢的可能。
也許,遙遙懷念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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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番外之楚向晚——情淺緣深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
也許,我就是這樣一個瘋子。
世俗於我而言,不過是糞土;天下於我而言,不過是微塵。
我來到這世上時,不過是一個棄嬰,是義父收養了我,將我帶回逍遙教中撫養長大。他教我做人,教我武功讀書。
但,也正是他,毀掉了我的天真,毀掉了我的一生。
我永遠都忘不掉,他強行玷汙了我的那一夜。
月黑風高,那夜,沒有美麗的月光,隻有無盡的黑暗。
我殺了他,用我的手,拿著他送給我的匕首刺進他的心髒,我要他死。
他終於死了,我卻再也回不到過去的天真。嗜血而瘋狂,這是每每我想起那段噩夢時經常會做的事情。拿著匕首將別人的心挖出來,就像我把義父的心也挖出來。
我不想這麼做的,可是,那時我根本已經不是我了。
直到,我認識了她。
我喜歡她,開始,隻是喜歡粘著她,好像在黑暗中枯萎的生命忽然嗅到了陽光甜蜜的味道,怎麼也不肯離開。到了後來,我越發離不開她了。
我喜歡她,想和她一輩子在一起。
可是,我卻又深深地厭惡自己,因為我是這麼髒的一個人,想到自己曾經被迫做的那些事情,不由得一陣惡心幹嘔。
那是我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烙印。
可是,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將她帶走了。
我喜歡這樣的感覺,與她一起坐在高高的山頂上,看著夕陽西下,好像天地間就隻剩下了我們。
但是,黛姬的出現打破了一切。
我未曾料到,她居然是我的生母,但,我何嚐希望有這樣的母親?她不僅生我不養我,還要殺我,世上哪裏有這樣的母親?
我不在乎自己的麵孔,因為這張臉,我才受到義父的傷害,因為這張臉,我已經受夠了世人的覬覦。
她哭著叫我不要毀了自己的臉,可是,她怎麼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這張臉呢?
別說是毀了臉,為了她的命,我連自己都可以毀了。
幾度生死離別,離宮將我帶走,再度和隨心重逢時,她一臉的憔悴。
我不忍她如此悲傷,想要帶她走,卻沒料到,龍釋天居然會使出剖心的極端手段表示自己的真心。
那一刻,我相信他,是真的愛著隨心,不然,誰能做到這一步呢?
我想和隨心在一起,但我更希望她永遠都快快樂樂的。隻有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她才能快樂。而我,從來不是她心愛的人。
我走了,茫然地離開了皇宮,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去哪兒。
隨心,你又何嚐明白,我愛你,是完完全全不帶一點雜質呢?
我就像一個過客,從她的身邊走過,也許,和她同路。但到了三岔口,她轉往她的路,我轉往我的路。
再深情,我也隻是一個多餘的人,我也最多隻是一個她的好友。
是啊,像我這樣的瘋子,還想奢求怎麼樣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