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一眼道盡心裏的失望和傷心。
孟飛一時呆住，說不出話來，直到看到馨雨轉身跑出205。他心神大駭，追了出去，“馨雨。”
盡量移動雙腿，狀似奔跑。殘肢鑽心地痛。這才發現沒帶手杖。他不管，拚命往前。
慌張下樓，一步不穩，摔在樓梯上。殘肢頂端劇痛傳來，人渾身顫抖。爬起來，接著追。每一步腿上如刀割。看來假肢鬆脫了。可是顧不上。現在什麼都顧不上。
追出西四，看見她在前麵急步快走，大聲喊：“馨雨，等等我。”
馨雨停下腳步。
孟飛快步來到她身邊。右腿劇痛，瘸得厲害。
馨雨轉過身來，麵對他。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因為緊張，孟飛的心顫抖得厲害。
“沒什麼事。”馨雨一臉漠然。她在生氣，氣他這些時不找她，氣自己忍不住找他，氣他和秋紅在一起，還，還那麼親密……
孟飛的心很疼。不知該說什麼。兩人就那麼麵對麵站著。
隔了很久，孟飛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嗎？”心被她攥著，不能放鬆。
“沒有。”馨雨十分冷淡。
“馨雨，別這樣……”孟飛的聲音很低，幾乎沒哭出來。
馨雨不怒反笑，“別怎麼樣？我應該生氣嗎？為什麼？為你嗎？你想多了。”她實在氣極，口不擇言。
孟飛眼神驀地一震。臉色迅速暗淡下去。心痛得難以呼吸。他咬緊腮幫，自嘲地笑笑。是啊，我想多了。
“對不起，打攪了。”他的聲音幾不可聞。說完，轉身向西四大門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馨雨這才發現他沒有拿手杖，而且跛的非常厲害。每次右腿著地，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右一晃。同時，他的背佝僂得厲害，完全不是永遠玉樹臨風的那個人。直到這一刻，馨雨才知道，人的脊背也可以有表情。孟飛的滿懷苦楚，絕望心碎在他蹣跚的背影上盡現。
心霎那抽痛，淚水奪眶而出，“孟飛，”馨雨喊他，後悔莫及。
孟飛身子一震，沒有停下。他不能停下。因為剛剛一轉身，眼淚便輕輕落下。
他嚇了一跳。流淚？他流淚？他怎麼會流淚？他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流淚？他還是10年前車禍後發現少了一條腿這麼流過淚。這些年，再苦再痛都沒有過。
馨雨淚眼朦朧中看他一瘸一拐走進西四。她無奈擦幹眼淚，回了西十一。
幾分鍾後，秋紅回到寢室，怒氣衝衝地質問她，“你剛才跟孟飛說了什麼？”
“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馨雨盡量心平氣和。
“你有尚東，為什麼還要招惹孟飛？”秋紅怒不可遏。
馨雨愣住了。她不明白秋紅在說什麼。
“你玩弄孟飛的感情……”秋紅接著往下說。
“那是我的事。”馨雨打斷秋紅。她真的生氣了。可是她不屑跟秋紅解釋。
“孟飛是我朋友。”秋紅早就生氣了。他是我朋友。你傷害他，我當然要管。
馨雨不喜歡與人正麵衝突，更不要說吵架。惡形惡狀，姿態盡失。她緊緊抿住嘴唇。
秋紅自以為占理，說得更加直接，“你怎麼這樣黑心爛肝？”
“你說什麼？”馨雨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已經有尚東，為什麼還要去折磨一個殘疾人？”秋紅索性都說了。
馨雨一呆。原來你這麼看他。心痛不已，半天才說：“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