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二的夏天來臨的時候,我們迎來了在一起一周年的紀念日。
不用說,這樣的日子,一身娘娘腔小情調的孫啟晟自然是要給我們倆安排一係列活動的。
這回他帶我去的是一片位於市郊的特有味道的胡同區,高度統一的灰乎乎的色調,讓人一眼望去就覺得這裏凝集著那種屬於北方的貨真價實的有底蘊的文化,古意盎然,樸實到了極點,反令人感到醇厚中透著某種凝重的高貴。
我是學曆史的,對這種觀感最沒有抵抗力了!
這裏的四合院全都出租作了商鋪,門口用燈籠或簾子挑著某個含義曖昧不明的招牌,引誘著你非得走進去看看裏麵究竟是做的什麼生意不可。這樣的地方原該是特別吸引外地人和老外的地方,當地人卻很酷地沒有大肆宣傳,於是基本上隻有本市的人才知道還有個這麼好的去處,所以人並不算很多,走在這裏無論是聊天、觀賞、購物還是拍照,都舒服得妙不可言。
孫啟晟當然扛著他那架沉重的單反相機。我原本是隨意穿了件T恤短袖配牛仔短褲的,這樣的造型本來跟背景實在不搭,當然我也沒有在意。然而孫啟晟在一家服飾店給我買了條飾滿窗花圖案的長裙一換上,上身再搭上一塊敦煌壁畫風格的紗巾,感覺立馬煥然一變,拍照時再加上他對我pose的半專業指導,最後出來的竟是一組藝術寫真風格的佳作!
然後,在一家做銀飾的店裏,我們倆停下來就不舍得走了,因為這是個非常特別的手工藝作坊,他們的銀飾是用銀粉當場製作的,還可以讓顧客DIY。最讓我這個文科生怎麼驚歎也不夠的是,店主姐姐用來打造銀飾的明明都是那種灰白色像泥一樣的東西,她卻非說那是純度高達99%以上的銀粉!這是從日本引進的工藝,用銀粉捏好造型之後,放到烤箱裏烤上個幾十分鍾,出來的就是我們看到的那些精美鋥亮的銀質工藝品了。
孫啟晟跟我講解了半天為什麼銀在顆粒太小的時候折射出的光線就不一樣、因而呈現的顏色也不一樣之類的物理原理,我聽到最後也半懂不懂,也就作罷了。孫啟晟建議我們倆一人DIY一個銀墜子,做成一對情侶項鏈,正好作為我們一周年紀念日贈送給彼此的禮物。
如此有心的提議,又不要我出錢,我當然不會有意見,唯一感到發怵的顧忌在於……
我從小就手很笨,實在沒信心能做好一件工藝品,而這材質偏偏是銀的,就算再小的墜子,最後算下來也得近百塊錢,要是糟蹋了豈不是浪費?
店主姐姐聽了我的擔憂,從容笑道:“沒關係,第一次嘛,大家都沒把握的。你們可以做一個最簡單卻也很有意義的,就是捏一個圓,然後在上麵印下自己的指印。”
我和孫啟晟當即大喜——雖然大喜的原因可能不盡相同——便照她的提議這麼做了。她把我們做好的模子放進烤箱之後,我們又出去逛了半個多小時,回來時剛好出爐,亮閃閃兩枚小小的銀墜子,店主姐姐正在給我們配鏈子,孫啟晟配的是項鏈,我便要求給我的配成手鏈。
孫啟晟忙跟店主姐姐說:“那也給我換成手鏈吧。”
我攔阻道:“不要了啦,我是故意的,就不想跟你的一樣。”
他有些受傷:“為什麼……”
我跟他解釋:“兩個人都是項鏈多沒創意多沒意思呀,天底下所有情侶都會這麼做,我才不要這麼沒個性呢,反正墜子是一對就成了唄。”
其實,他心裏那個沒有出口的理解並不是誤會,他想的是對的,是我在撒謊。
我是故意不想跟他那麼登對,就算是應景地整個紀念品,也想盡量錯開不要完全搭配。
畢竟我可沒打算跟他天長地久啊。
不過,孫啟晟就是孫啟晟,我給他的解釋他都會接受,不管是不是打心眼兒裏相信,至少他願意相信。
才從那家店裏出來我就開始嫌棄起戴在我手上的這條新嶄嶄印著我男朋友指印的手鏈來了:“真醜!你看嘛,要不說的話誰知道這是指印啊?就看到一個扁扁的還莫名其妙凹進去的不規則圓了,跟破爛兒似的!”
孫啟晟卻撫著脖子美不滋兒的:“我可喜歡我這個了,我女朋友連指印都這麼精巧可愛!”
這話我愛聽,不過我也知道他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兼滿嘴抹蜜糖呢,我那個指印也一樣,看上去就是一塊不規則凹陷而已,既沒什麼特別的,也沒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