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我也振奮起來,而且有說辭了,精神抖擻地對那些剛才還七嘴八舌這會兒就啞巴了的人大聲道:“你們看,人老太太都行,你們怎麼會有問題呢?同誌們,上!”
那天登頂時已是下午三點多,算起來是用掉了大半天的時間,不過下山速度總歸會快一點,所以並不會影響我們當日往返的計劃。尤其是到後來終於重又回到泥土路上的時候,我們的速度大大提升,再也沒有一絲一毫下山難的感覺,隻覺得怎麼走怎麼輕鬆。待到終於看到山腳的平地時,那種完成了一項艱巨任務的充實與狂喜,令大家都舉著登山拐杖高聲歡呼起來。
在山腳的農家樂吃過一頓香得無法形容的晚餐之後,重新坐上大巴,每個人都覺得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癱在椅子上再也不想動也不想說話了,而天色正在迅速地黑下來,來路上大家談笑風生甚至高聲拉歌的熱鬧景象不再出現,不少人甚至睡了過去。
於是車子裏隻回蕩著引擎時高時低的轟鳴,以及低低的音樂聲。音量雖低,卻因為四周很靜而能夠讓人把每一句歌詞、每一個細節的音效處理都聽得格外清晰。
這些音樂的挑選者不是司機就是我們公司哪個頭兒,這些人都是70後,所以放的這些歌大多是我上中學以前聽過的。剛開始覺得有些土有些膩,不過有的歌還是很經典的,在這心緒慵懶的時候聽起來,別有一種懷舊的溫柔意味。
當《我等到花兒也謝了》響起來時,我的第一反應是想笑,因為一直以來不都是用這句話來調侃的麼?
可聽著聽著,我就再也不想笑了。
這才發現,這竟是我第一次完整地聽到他在唱什麼,而這首歌哪裏好笑?分明是那麼的真摯,甚至那麼的……催人淚下——
我睡不著的時候,會不會有人陪著我?
我難過的時候,會不會有人安慰我?
我想說話的時候,會不會有人了解我?
我忘不了你的時候,你會不會來疼我???
突如其來地,我想起了那個大男生,為了一份連我都不大能理解的苦苦執著的愛情而留守在那套大到足以裝下耗不完的寂寞的房子裏。有時候,他不得不終日開著電視機,隻為了聽到人的說話聲;有時候,他將家裏的座機改成女朋友的名字,然後打自己的手機,假裝她終於肯主動給他打電話;有時候,他騎著車在寒風裏疾行上一個小時,趕到那殘忍而陌生的寫字樓下,去對那拒絕了他無數次的女朋友苦苦哀求:“小海豚,回家吧,陪陪我,好嗎?我騎了車來帶你的,不會讓你暈車的……”
而那個沒心沒肺的女孩,卻直到這麼久以後,才在這片正往荒野間無邊無際傾軋而來的夜色中,明白了在這樣一個春天裏,她讓這個世界上最在乎自己的人,直等到花兒也謝了。
突然之間,飽滿的淚意向我的鼻端發瘋地衝了上來,如同我忽然發瘋地想念孫啟晟,想要馬上見到他,盡管假如真的馬上見到他,我也不知該用什麼語言去告訴他——
我想我終於諳盡了他對我全部的愛,而這番領悟,讓我如此如此地,深深心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