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後邊再說的話,紀晚澤倒是沒怎麼往心裏去,喬希爸爸的事,他偶然也聽父母說起來過,都是生意場上的人,平日裏也打過交道,大約在學校裏開家長會遇到過,回來也曾經感慨,這老喬倒是個本事人。
不過即便這樣說著,紀晚澤卻也聽得出來,父母言語中還是有些不屑的意思,紀家是經商世家,萬信是市裏前幾名的納稅大戶,紀晚澤的父親是商圈裏提起來,沒人不知道的,名號響當當的企業家、大老板,在他們這樣的人眼裏,那些所謂“新貴”,靠著某些新興產業發了家的人,都是些乍富的窮人,入不了他們這些生在豪門世家子弟的眼。
紀晚澤那時畢竟還小,還有著少年人最質樸和純粹的世界觀,並不覺人與人之間,有什麼高低優劣之說,也就對父一輩對像喬忠鑫這樣的所謂新貴那種骨子裏的不屑覺得嗤之以鼻,倒是長大以後,他漸漸也被家裏人影響,多少有點兒看不上,那些才發家致富,便端起一副有錢人嘴臉的暴發戶。
可是到了最後,最最諷刺的卻是,就是他們紀家人內心深處瞧不上的暴發戶,在他們家萬信麵臨最大的危機時,以救世主般的姿態出現,挽救了他們於水火,同時,也把喬希硬生生地推入了他的生命中來。
紀晚澤忍不住就總是會想,當年的情況即便無可轉圜,可如果不是那個人不是喬希,所有的事似乎就都會變得不太相同。
可她偏偏就是喬希,簡單的白紙一般,幹淨的泉水一樣的女孩兒,似是生來就該捧在手心裏疼著的人兒,便是鞠在掌中,還時常怕磕碰,要盡心地嗬護。
願意把媳婦捧在手心兒裏的男人本該是幸福的,可於他,偏偏手裏捧著的,不忍也不能放下,心尖尖上卻早早便已經另有了一個人。
手心兒裏和心尖兒上,一處小心嗬護,一處牽腸掛肚,一個是他的責任,一個是他的向往,他有時也覺糾結和壓抑得讓人發瘋,卻是頭一次優柔寡斷起來,自己也毫無辦法。
車裏的暖風吹得紀晚澤已經有些頭暈的時候,他才猛然從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裏醒過神來,按下車窗,讓涼風吹進車裏,車子已經到了杜樂淘家的樓下停了一會兒,他抬頭又看了看杜樂淘家依舊漆黑一片的窗口,心裏隱隱有了些擔憂。
這個時間,杜樂淘早該放學回來了,他的車停在樓下,足有半個小時,正該是杜樂淘該回來的那段時間,即便他走神的厲害,眼睛卻從沒離開過樓門口,肯定是沒見過她進去的。
難道是又在學校練球了?紀晚澤想到這,有些懊惱了起來,之前隻想著,在她家樓下等她回來就好,倒忘了她放學未必就一定會回家。
紀晚澤再又拿了電話給杜樂淘撥了過去,依舊沒人接聽後,他有些煩躁地啟動了車子,車頭剛要轉過來時,眼神不經意間掠過樓上杜樂淘屋子的窗口,竟是意外地看見燈忽地亮了,他猛地一腳刹車踩著了轉了一半的車子,倒回原來的位置,熄火下車,走到樓門口,按響了杜樂淘家的對講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