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伊赫利安德爾的鑒定人不僅要注意這青年的體質,也要注意到他的智力情況。
“今年是哪年?本月份是哪月?今天是幾號?”
他答複最尋常的問題也感到困難。但不能說他不正常,由於他獨特的生活和教育條件,他對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他仍然好像是個大孩子。於是鑒定的人得出結論:“伊赫利安德爾是沒有行為能力的。”這使他免受審判,法院撤銷控訴伊赫利安德爾的案件,指派人監護他。有兩個人表示願意做伊赫利安德爾的監護者:佐利達和巴裏達劄爾。
佐利達追求著另一種目的,他想再度占有伊赫利安德爾,他不惜花費10顆價值昂貴的珍珠收買法庭和委任監護人會議的成員,他快要達到目的了。
巴裏達劄爾以自己是父親為理由,可是很倒黴,不管怎樣努力,鑒定人卻宣稱,他們不能夠隻根據一個證人克裏斯多的口供,來確定父子關係。
克裏斯多搬到兄弟家裏居住,他為巴裏達劄爾擔心起來。巴裏達劄爾一連好幾個鍾頭坐著沉思,忘記了睡覺吃飯,但有時心情忽然又極度興奮,在鋪子裏跑來跑去,大聲叫喚著:“我的兒呀,我的兒呀!”
不管克裏斯多怎樣想法子勸阻兄弟,一點兒效果也沒有。
巴裏達劄爾到監獄去。他哭著哀求看守人,最後好不容易到達伊赫利安德爾住的牢房。
這不大的房間有一個裝著鐵欄杆的狹窄的窗口,光線黯淡,房裏悶熱,氣味難聞。牢獄看守人懶得換水箱裏的水,也不肯費心清除在地板上腐爛的魚。這些魚是給這個不尋常的囚犯吃的。
巴裏達劄爾走到水箱跟前,朝黑色水麵望一眼。
“伊赫利安德爾!”巴裏達劄爾輕聲呼喚。
水麵泛起漣漪,但青年沒有從水裏露麵。巴裏達劄爾伸出顫巍巍的手,探進水裏。
伊赫利安德爾濕漉漉的頭突然從水箱裏出現。他微微欠起身問道:“誰呀?您有什麼事?”
巴裏達劄爾跪下來,伸出兩隻手說:“好好看一看我吧。難道你不認得自己的父親嗎?”
水從青年濃密的頭發慢慢地淌到蒼白的臉孔,從下巴滴下來。他憂愁地、有點兒驚訝地瞧著老印第安人。
“伊赫利安德爾!”巴裏達劄爾叫起來,“好好瞧著我吧。”老印第安人突然摟住青年的頭,拉到自己身邊。
有一個人的手揪住巴裏達劄爾衣領,把他提到空中,拋到了屋角。
巴裏達劄爾睜開眼睛,看見他麵前站著佐利達,他左手拿著一張紙,洋洋得意地揮動。
“看見了嗎,是派我做伊赫利安德爾的監護人的命令。明天早晨我就把他帶回我家裏。明白嗎?”
巴裏達劄爾躺在地上,用暗啞的嗓音恐嚇地嘮叨著。
可是在下一個瞬間、巴裏達劄爾霍地跳起來,狂叫一聲,向自己的敵人猛撲過去,把他撞倒。
印第安人從佐利達手中奪取了紙頭,塞進自己嘴裏,一場激烈的搏鬥開始了。
看守人從搏鬥的雙方都得到一筆巨大的賄賂,所以不想幹預他們,隻是到佐利達用手掐住老頭兒的時候,看守人才著急起來。
可是氣得七竅生煙的佐利達不理睬看守人的警告。倘若不是房間裏出現了一個人,巴裏達劄爾一定糟糕透了。
“好極了!監護人先生在練習執行自己的監護權呢。”薩裏瓦托爾說,“您看什麼?難道您不知道自己的職責嗎?”聽見吵鬧聲,別的看守人也跑來了,很快把兩人拉開到兩邊。
“把打架的人帶出房間去,”薩裏瓦托爾對看守人命令道。“我要和伊赫利安德爾兩人單獨留下。”
等到走廊裏沉寂之後,薩裏瓦托爾走到水箱跟前,對伊赫利安德爾說:“起來,到房間當中來,我需要檢查你一下。”
青年服從了。
薩裏瓦托爾輕輕敲著伊赫利安德爾的胸膛,細聽著青年若斷若續呼吸聲。
“你氣喘吧?”
“是的,父親。”伊赫利安德爾答道。
薩裏瓦托爾答道:“你絕不能在空氣中逗留這樣久的。”
伊赫利安德爾低下頭沉思。後來突然抬起頭,“父親,為什麼大家都可以,我卻不能呢?”
薩裏瓦托爾要經受得住這充滿責難的目光,比他在法庭上答辯難得多,但薩裏瓦托爾經受住了。
“因為你具有任何一個人所沒有的能力:在水中生活的本領……假使讓你選擇,伊赫利安德爾,像大家一樣也生活在陸地上,或者隻生活在水裏,你選擇哪一樣呢?”
“現在我寧願選擇海洋,”青年說,“不過不要生活在這種肮髒的水裏,父親,我要到汪洋大海裏去!”
薩裏瓦托爾抑製住歎息,離開了伊赫利安德爾,走進自己的牢房裏。
薩裏瓦托爾在窄台子旁邊的矮凳上坐下,沉思起來。
像任何外科醫生一樣,他有過失敗。但是他認為自己要對伊赫利安德爾的命運負責任。他喜歡這青年像喜歡自己的優秀作品一樣,此外,他對伊赫利安德爾有些依戀,像愛兒子一般地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