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又是一年雨季,又是一場血雨。
忘記了是從哪一年開始,京城的雨季中,雨水變成了血紅色,衝刷的整個城市,猩紅的駭人。人們從最初的恐慌,到現在的淡然,一切似乎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隻是雨水變幻了一個顏色而已。
然而他們不知,欽天監的人,早在十年前血雨出現後,就已被全部圈禁,罔言欽天監的人,都被秘密處死,朝廷中,曾經的盛世如同一個美好的夢,甚至連三皇子曄王剛登基後的平和景象也消失不見。人人岌岌可危,空前的高壓,似密雲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緊緊窒息著他們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一切的改變,都從十年前開始,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幾個老狐狸一般的朝臣,隻是偶爾將目光看向後宮的一個方向,目光中閃過一絲悲涼,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知道當初事情的人,早晚都會死去,這是他們的命,這也是那個女人的命。
玄元皇朝,已有數年沒有新秀女入宮,民間人人稱讚,皇上盡心政事,不沉迷女色,卻不知此刻玄元皇宮中,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歌舞升平,恩澤綿長。偌大的皇宮中,偶爾走過麵色緊張的宮人,低頭快步穿行,不敢有絲毫停頓,如臨深淵。
早已不見皇宮中各宮美人搖曳生姿的美景,繁華依舊卻分外蕭寂。
一名穿著灰色粗布衣著的僧人,緩步行走在血雨中,不知是不是錯覺,隻覺得雨水在落到僧人身上時,突兀宛如被淨化一般化為純淨的白色,穿行在塵世,遺世獨立的傲然,在血雨中飄然出塵,麵若淨水,慈悲無盡。
不緊不慢的步伐,在距離皇宮外還有百米時候,停下。雨水將整個皇宮籠罩在血腥肅殺中,煞氣衝天,宛如巨獸吞噬天地。
“阿彌陀佛,十年了。”
無悲無喜的目光中,第一次有了一絲不忍,紅芒漸漸染上淨水雙瞳,那裏頓顯出一幅人間地獄的場景。
“十年了,姐姐,嗬嗬,你還活著,真是讓我驚喜啊。”皇宮禁地地宮中,血腥之氣中乍然出現一抹濃重的香氣,那熟悉的氣息,讓籠中的人,猛然一動,滔天的暴虐戾氣,就這樣破體而出。
“哈哈,楊彩蓮,你還會有更多的驚喜。”粗啞的聲音,一字一字如斧鑿沉重,陰霾。早已不複曾經的輕柔溫和,一聲聲滿是恨意的詛咒,聲嘶力竭,赫然是從籠中發出。
“哈哈!”籠中壓抑的低吼,讓身著鳳袍的美豔女人不由後退一步,卻有轉瞬欣然欣賞著眼前曾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如今的模樣。
不著寸縷的身軀,被扭成詭異的姿勢,跪在鐵籠中,雙臂雙腿,被鐵籠的鐵條穿過,卻又能清晰的看出,並沒有壞死,沒有失去知覺的在無時無刻痛苦著,身上早已沒有一塊好皮膚,一道道疤痕布滿全身,很多近期的傷痕,還在不住的流著血水,虛空懸停的籠子下,是個巨大的瓷盆,流下的血水,一滴一滴,順著身體流了下來落在瓷盤中。
曾絕美奪魂的容貌,早已不見,身上能依稀看到曾經一絲影子的就是那一雙眼眸,隻是,曾經如墨似水的眸子,此刻血紅如魔。
紅唇染血,淡然勾勒出一個笑容,冷酷如地獄中的惡鬼。
“楊彩蓮,因無法生育,我將我的正妃位置拱手讓給你,我甘為側妃。成婚後,我奔走在各方勢力中,機關算計,為夫君謀劃江山,又在內院中,為你剔除一個個夫君的女人,讓你擁有夫君百般寵愛,隻因為你是我妹妹啊,可你呢?可他呢?”
我恨啊,恨!
恨自己因為點滴親情的關愛,就付出所有,恨自己識人不清,錯將男人虛偽的愛語當成救贖。
“朕怎麼了?毒婦,十年未見,你竟然還是這樣賤!”男人的聲音,如一道雷霆,將楊曦竹滿身滿心的傷痕,重重的鑿出了血,鑿成了冰。
十年了,十年了,終於再次聽到你的聲音,夫君!
“夫君!不,你不是我的夫君,你不是!”一聲聲悲鳴脫口而出,身軀因巨大的痛苦而止不住的顫抖,血水順著穿過手臂腳踝的鐵柱緩緩流下,但是此刻,楊曦竹早已感受不到這種痛苦,她的血瞳中,隻有那個人。
往昔如梏,鎖住的又豈是少女一場愚夢。
“竹兒,我知你的單純,他們說你粗鄙,那是他們看不到你的美好。”那一年,從邊城蒼鎮初回京城,因在街上救下了被惡人騷擾的楊彩蓮,幾招劍法,逼退惡人,卻在京城中被稱為粗鄙、無禮、殘暴,那時,初識的三皇子慕華曄是唯一一個對自己善意的人,芳心不覺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