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2 / 3)

我等不及叫護士拔下輸液的針頭,隨手扯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差點沒跌倒。柏子仁扶住我,沉聲道,我陪你去。

終是沒能看上最後一麵。我到的時候外婆人已經不行。孫士傑那個混蛋怕也是走投無路了,否則也不至於要跑到外婆家去說些有的沒的。外婆毫不猶豫地將他帶來的水果全丟到他臉上,然後客客氣氣地喊守在門外的舅媽送客。不明就裏的舅媽轉過頭回房,外婆已經癱倒在地上。突發性腦溢血,能救回頭的又有幾人。媽媽跟舅媽悲慟欲絕。

我側頭對著柏子仁恓惶一笑,我的外婆,就這樣走了,她是我的家人啊。轉過來看著雪白的被單,我卻異常冷靜下來。

“這事不能讓姚飛知道。一定得瞞著,他高考,受不了。”

舅舅在出差,爸爸偏偏正在相鄰的城市開會,一兩天的趕不回來。柏子仁幫忙料理了喪事,直到靈堂設好,家裏大人才到齊。我在這一瞬有種長大成人的感覺。吃了齋飯,我送他往外走。桃花已盡,轉眼春無計。他安排的妥帖,家裏沒人知道我生病的事。

他家派車來接他,黑色的車,如靈堂一般肅穆。我折了楊柳枝送他,微笑著道,再見,一路順風。

大學就是這點好,隻要點名沒被抓到,準時參加考試,你一學期不露臉都沒人有意見,反正該你交的錢一分不少。院裏的交換生人選一周前就已定下。李蘇淡淡地看我,麵容平靜,是你不知道珍惜。

我不知道珍惜什麼?我的愛情還是我的友情?我微笑,朱唇輕啟,那也不錯。

今年夏天來得早,備考的日子火爐早早發威,備考備考備受炙烤。烤熟了一幫爭過獨木橋的千軍萬馬,再烤我們這幫過了橋的千軍萬馬。完了最後一門,真跟解放了似的,直接跟著阿秀殺去KTV死瘋。

路上經過麥當勞,兩人看著聖代叫一個饞啊。愣是叫洋快餐又搜刮了我們身上的人民幣。一人捧著一個,神神叨叨地祈禱千萬別掛科。我缺了一個多月的課,獎學金是想都不敢想的了。到了KTV二樓,崔俊彥正在包廂門口探頭張望,見了我們招手。我過去點點頭,笑著打趣兩句,低頭繞過進去了。

見著柏子仁也不驚訝。我聖代還拿在手上,舔了一口,對他笑笑。他也點點頭,坐在沙發那頭沒有起身。唱K的有幾個是高手,一包廂的鬼哭狼嚎。偏生有個男生捏著嗓子模仿莫文蔚,拉著同伴合唱《廣島之戀》,那個“我愛你”唱的叫一個撕心裂肺。我隻慶幸現在天色尚早,否則準把狼給招來了。我忍俊不禁,拿起果盤裏的橙子剝皮吃。不優雅,兩手沾著黏黏的黃水,然而我卻吃的過癮。我打小的習慣,吃橙子必定自己動手剝皮,否則寡然無味。

完了,我心滿意足地用紙巾擦擦手,剛想喟歎一聲,猛然身下一熱,我頓時慌亂起來。蒼天,怎麼就忘了這一茬,經期剛過的時候倘若吃冷飲,我的老朋友會二度拜訪。該死的洋快餐真的是害人匪淺。包廂是不能再呆下去了,我緊緊喉嚨,努力鎮定下來。然後輕輕起身,想悄無聲息地溜出去。誰知這時阿秀剛跟崔俊彥合唱完一曲《神話》,看我站起,立刻問“麥麥你上哪?”。她的話筒還擺在嘴邊,這一聲,整個包廂的人全盯著我看,窘的我真想鑽地洞了。

“我,我要去趟超市。”情急之下我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要我當著這麼多男生的麵說去洗手間還不如直接給我一刀痛快。

“好噯好噯,我要喝大果粒的酸奶。下一首你點的《可不可以不勇敢》我替你唱。”阿秀立刻舉手表示歡迎。

我騎虎難下,隻好匆匆點頭。

“我陪你一道去吧,正好我也要買點東西。”柏子仁靜靜地起身,走到我邊上。我的臉也在滴血,再也不能耽擱下去,隻好不置可否,匆匆推門出去。

一出包廂,我用蚊子哼般的聲音開腔,我要去一趟洗手間。然後不等他反應,迅速衝進去。屋漏偏逢連夜雨,廁所裏滿員。我等的欲哭無淚,連碰頭的心都起了。輪到我進去一瞧,果然已經泛濫成災。我倒吸一口涼氣,趕緊從隨身的包包裏拿出麵紙胡亂對付。江湖救急,已經顧不得許多章法。

回到包廂門口,遮掩的門裏傳來阿秀清朗的歌聲“我們可不可以不勇敢,當傷太重心太酸無力承擔。就算現在的女人很流行釋然,好像什麼困境都知道該怎麼辦。……難道不能坦白地放聲哭喊?要從心底拿走一個人很痛很難。”

“走吧。”我一垂首,快步越過包廂門口。

幸而KTV的對角不遠處就有家超市。我飛奔過去,推了他一把,言簡意賅,你去買酸奶。自己則匆匆上了二樓生活用品區。顧不得貨比三家,更顧不得挑剔,直接拿了一包就閃人。

人倒黴時喝口涼水都塞牙。明明不是雙休日,為什麼各個收銀台前都是一字長蛇陣。我拎著籃子急得跺腳,上麵掩飾性的鋪著散亂的零食。柏子仁要幫我拿,我死也不肯。他麵色已暗,可惜我無心思再關心。結賬的時候他怎麼也不肯我掏錢,強勢作風一如既往,直接把我擠到後麵。一份份商品拿出,直到輪上那包“護舒寶”,他的神色開始尷尬。兩個人傻愣愣地盯著那包衛生巾,都難堪的要命。收銀員不耐煩地催促,衛生巾到底要不要?

“錢包拿著,結賬!你在外麵等我一下。”他飛快地把東西往我手裏一塞,迅速返回去。

真的隻是一下。轉瞬他已經出來,手裏拎著個袋子。

我臉臊的恨不得立刻化身土行孫。匆匆接過袋子,也顧不得說謝,急急忙忙去了洗手間。袋子裏有件紫色的絲絨連衣裙,標簽還沒來及拆下。還有就是淺色的底褲。我來不及害羞,趕緊都給換上。去而複返的老朋友太過熱情,我的底褲全然毀了,深色的牛仔被殃及匪淺。

我拎著袋子忐忑不安地出了衛生間。他站在門口等我,見我,也是麵上緋紅,比我更加局促不安。

一下子又兩廂尷尬。

“還回去唱歌嗎?”

“不要。”我赧然地低下頭欣賞自己的鞋子。我換了身衣服,他們看了不知道會聯想到什麼份上去。

“真漂亮,就知道你穿這件裙子會漂亮。”他的手掌輕輕摩娑我的肩頭,附在我耳邊讚歎。我側頭微微一笑。

“陪我走走好嗎?”

“好。”

這個城市有大片碧綠的梧桐樹,鬱鬱蔥蔥,交接成網。陽光從其間篩漏,泄下碧色清涼。我拎著裝了髒衣服的袋子,尷尬不已,直後悔剛才為什麼把它們帶出了洗手間。